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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很奇怪。”
凌枢坐在岳定唐对面的椅子上。
翘着二郎腿,鞋尖一动一动,手里还拿支笔转动。
笔在手指之间旋转跳舞,宛若穿着舞鞋的小姑娘。
蓦地,“小姑娘”脚下一滑,身躯飞了出去。
凌枢弯腰捡起来,继续转。
如是再三。
笔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的动静委实让人没法忽略。
岳定唐忍无可忍。
“坐有坐相,说正事。”
凌枢无辜道:“我这不是看你老低头写字,想等你忙完再讲。”
两人对视片刻,岳定唐没了脾气,放下笔。
他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纯粹是今日出门之后发现凌枢跑得飞快,转眼已经不见人影,外套帽子都没来得及带上,回来又不断打喷嚏,一副行将生病的模样。
岳定唐心里不爽快,索性就懒得理他了,任凭凌枢回来之后絮叨个没完,也只作低头办公。
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寻思自己主动表明心迹是否错误,眼下像是比凌枢还要在意对方的身体,姓凌的倒好,吊儿郎当,浑然不把小命当回事。
“怎么奇怪?”
岳定唐一发问,凌枢就来了精神。
他伸出手指。
“第一,孙氏住的房子,是栋小洋房,她自称丧夫守寡,原是乡下小财主之家,夫婿早死,上无父母,旁无亲戚,她将家当变卖,来上海买了这栋小洋房定居,因为觉得租界比其它地方安全,起码左邻右舍都是洋人,没人敢找他们孤儿寡母的麻烦。”
岳定唐想了想,“这话听上去挺合理,有什么问题?”
凌枢啧啧两声:“所以说,老岳你读书厉害,但对细节的关注真不如我。我问你,乡下小财主的媳妇,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知道要在租界买房子?她没有读过书上过学堂,穿着也是传统古旧,全身上下的饰物没有一样西洋舶来品。按理说,她既然如此传统,无论那栋房子前任主人留下什么,她就算不全部换掉,也会替换一小部分陈设,但是没有,客厅里面所有家具摆件,都是西洋风格,一件中式家具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岳定唐双手交叉,终于认真了点儿,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也许是她是个精明节俭的人,与其花钱重新置办,中西合璧不伦不类,倒不如原封不动保留。”
凌枢挑眉。
“好,这条先跳过。”
“我刚进门拜访的时候,孙氏很紧张,双手攥裙,眼神游移,起初我没有挑明我的身份,只说是警察,她也并没有怀疑,说明她不知道周卅是我姐夫,那么她的紧张就很没道理了。等我表明跟周卅的关系之后,你道她什么反应?”
“她反倒如释重负,开始主动跟我谈心。她说她跟周卅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上回她儿子走丢了,周卅帮忙找回来,两人才由此结识,她对周卅心怀感激,绝不敢有非分之想,还让我回去劝我姐姐,对我姐夫多顺从些,说什么男人再老实,吵多了也会烦的。”
岳定唐若有所思:“这么说,她还挺能言善道的。”
凌枢一拍大腿:“对吧,你想,这么能说的女人,又能从乡下搬到租界来定居,性子能是内向的吗?既然不内向,又注重传统,怎么会一屋子西洋摆设都不改?而且她一开始紧张,后来得知我的来意反倒放松了,又是什么缘故?难不成她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岳定唐:“这些都只是你的揣测。”
凌枢:“疑点多了,猜测就会变成现实,我觉得孙氏肯定有什么古怪,只是现在还——”
话音未落,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时有点懵,差点续不上前面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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