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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月之梦 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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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的苦旅了吧。

皓月一边模糊地想着，一边努力想确认自己究竟仍站着还是已经倒下。

面前没有路，只有无比荒凉的田野上林立的路标。但他仍然不断挣扎着想要向前。

因为身后也无路可走。

没有人知道他走到了哪里，他自己也不清楚，能确认的是，此刻停下就意味着结束。

因为他的生命力正像决堤一样流逝。

他独自一人，在空无一物的天地间，病入膏肓。

而这又不是适合死去的地方。

除了路标，天空与地面都一无所有，只有宛若万米高空般难以言表的极寒，与骤起如刀的狂风。因为没有一滴水，在这甚至见不到与这份严寒相配的冰天雪地，也正是因为完全的无机质，已经风化出刀砍一般刻痕的众多路标上都很难找到锈蚀的痕迹。

路标们各自禁止或指向某些方向，各自有异，却混乱得一般无二。如果按照它们的指引画一幅地图，那会是连迷宫也算不上的拙劣涂鸦。

“我究竟……是怎么生病的呢……”他从已经结冰的牙齿间发出声音。“我究竟……是怎么开始行走的呢。”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那里有尽头。他甚至连自己走的是否是直线都无从得知，无穷凌乱的指引，比空无一物的虚无更适合埋葬人的过往，他早已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病魔侵蚀，头痛欲裂，空气像挤入鼻腔的刀刃。旋转的视线中，尽是路标花花绿绿的图案，肌肉里犹如趴着蛆虫，关节在剧烈的冷颤中像互相敲击的冰块，几欲错动。

一阵剧烈的冷风吹过，他感到脑中血筋暴突，痛不欲生的意识脱出躯体，像残絮一样被撕扯着翻转。

终于摇晃着没有倒下。

某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依旧是插满路标的荒原，只不过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铁轨，令人耳目一新的清晰直线。一辆火车正从他面前驶过，去向天际的一片光斑。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精疲力竭地扒在车顶，身边冷风如乱刃。

他安静地趴着，用比以往快上无数倍的速度前行，但却感到生命流逝的速度一样快得异乎寻常，他已渐渐感受不到痛苦。

身下的车厢内传来狂风也掩盖不住的欢笑喧嚷。

身体从四肢开始渐渐结冰。

——速度已经快到不可能再跳下去了。

他想着，费力地爬起来，任由冷风穿过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的胸口。

“再看一眼这令人费解的世界吧。”他扫视，身子却像被雷击一样嘎吱一声剧颤。

一道橘色的倩影在车身旁一闪而过，她似乎正站在铁轨旁等待，但皓月却连她的神情都没能看清，转眼间已经再也不见踪影。

疾驰的狂风中，他向后久久伸出的左臂渐渐被吹成霜白色，发出清脆的声音脱落。

“我，错过……”颤巍巍的手捡起霜白的冰柱，坚冰破碎露出锋利的骨茬，他慢慢蜷下身体，用冰尖刺穿自己的心脏。

但是毫无手感。

仿若穿透虚影一般，没有任何阻力，没有任何痛感，脆弱的生命，在这令自己厌恶万分的时刻偏偏安然无恙。

他看见自己左胸处是一个圆月般的空洞，从没有什么在那里跳动、发热。

“啊……我是……”

眼前，荒原终于出现了尽头。沿着那边际，大地犹如被一刀两断的奶酪，铁路也断了，尽处出现左右无限延宽的悬崖，向外则是与黑暗天空连成一片的空洞宇宙。

无所谓浩瀚，漆黑一片分不清远近的概念。但那黑暗确实以无比磅礴的气势覆压而来，避无可避。

火车从悬崖上冲出，然后遥遥坠落，还未结冰的脏腑翻腾煎熬。

“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