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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至勇愤怒,警差们也愤怒,外加当场就有两个警差中弹倒地,血性也上来了,十月十三日傍晚,“河西惨案”就此发生,警差死一伤十六,民人死十五伤四十。
“这这这……这可闯了滔天大祸啊!”
当夜,崔至勇向县衙急报此案时,知县江明如遭雷击,先是瘫软在椅子上,然后一跳而起,驳斥着崔至勇实话实说的建议。
“你是救了段事,可顾正鸣会领情吗?他会把这事当作扳倒巡抚的绝佳机会!他会跟朝堂乃至皇上说,巡抚用心险恶,一面挑唆地方阻扰武西直道,一面又蛮力镇压民人,总之就是要让大家看到,这武西直道越来越惹麻烦……”
“我们?我们就是当面挨刀的角色!没错,你忍耐了,你急着救人。有什么用?顾正鸣只会弹劾你,还有我,说我们得了巡抚的授意,为了搅乱武西直道。不惜残害良民!说不定他甚至要一抹嘴脸,说什么段事根本没被民人绑了!”
见崔至勇还一脸茫然,江明痛心疾首地道:“巡抚昨日给我发了帖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顾正鸣就是个小人、奸臣!之前河西乡民人跟他的路工殴斗,他居然上本弹劾是巡抚让我们在背后教唆,不是巡抚在通政司有人,见了他的本章。还不知他已递了刀子!”
崔至勇慌了:“县尊,咱们怎么办!?”
出身进士科,通读历史的江明踱步思忖,片刻后沉声道:“咬定两件事不松口,第一,民人是乱党!第二,是武西直道的人搞出的事……”
崔至勇暗道事情本来就是如此,自己不过是行事不密。搞出多人死伤而已,却听江明顿了一顿,又道:“可光这么说就便宜顾正鸣了。我们还得说,民人中混有满清密谍,是别有用心,借此事搅乱国局。”
崔至勇不太明白,怎么一下扯到满清密谍了?江明嘿嘿一笑:“这样总能搅乱武西直道,而不关联到巡抚吧。”
思忖片刻,崔至勇恍然,他皱眉道:“栽到死人头上容易,可那些活着的很难搞到口供。”
江明盯住崔至勇,看了好一阵才道:“咱们跟巡抚就是一条船上的。有些事该做就得做,我记得你以前就是班房出身的吧,难道旧朝的手段都忘了?”
崔至勇抽了口凉气:“县尊,这可是违国法的……”
江明肃穆地道:“事急从权,为了扳倒顾正鸣,乃至扳倒顾正鸣上面那位。不过是亏小节而全大局。”
崔至勇无言,目光闪烁了好一阵,想了想自己的前途,点头退下了。
十月十五日,武西直道汉阳署衙,顾正名摊开本章,急急而就:“谷城有满清密谍混入河西,借武西直道事翻搅风云,谷城父母坐视密谍发动,至生河西惨案,臣不知其用意为何。”
河西惨案还未传开,此时李克载并不知道,自己正准备放弃过问的一桩事,正在急速发酵。
之前范晋给他提了狮虎两党的事,让他暂时灭了把秘书使林禁轩告发上去的心思。一来也确实没什么证据,二来如范晋所说,父皇该有既定布置,三来么。他又不是都察院的人,管这事就名不正言不顺。
但李克载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没想透,这一旬执勤都有些心不在焉,二十日那天,想到明日又要去熬那文牍地狱,他内心更是烦躁不安。
“见习李克载!领人列队交班!”
他的“师傅”航海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克载不得不带着同窗和官兵们,在宁绥战船的甲板上列队。这是跟另一艘禁卫巡队的战船交班。
都是古里古怪的战船,黑烟缭绕,都未生帆,两船的官兵们列作整齐横队,相互敬礼致意。
“还是跑不过我们,哼……”
“炮打得也没我们准。”
“现在若是给他们来一炮,轰沉的可能性多大:”
“那是友军诶!你们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交班的最后环节是两艘战船并列同巡,这时双方自然就暗自较上了劲,作为皇子座船,宁绥号保养得更好,官兵素质更高,自然比对方略胜一筹。同窗们看着几十丈外的友船,抒发着胜利者的优越情怀。
李克载心头一跳,豁然开朗。
他忽略了政争的手段,从桐城案到最近的一些案子,乃至武西直道案,好像党争的手段越来越下作,越来越没廉耻了。
“段老夫子说,要斗而不破,这不破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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