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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阿娘才几岁?
也不过是一位不满十岁的小女郎啊!
她一旦在脑海中模拟出阿娘当年万念俱灰的模样,心都疼得发颤。
昭宁长公主坐近一些,伸手半搂着她,默默陪在一旁。
那哭声隐隐约约传出了屋去,随着山风,钻进守在院门处的谢青章耳中。
他微微一怔,偏头往里瞧了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又往外走了一些。
屋内,孟桑放肆哭了一会儿,再抬头时,泪眼朦胧:“后,后来呢?”
昭宁长公主站起身,将帕子打湿,轻柔地为孟桑拭去泪痕:“后来叶相终于归京,得知火葬与入裴家祖坟两桩事后,无比震怒。”
“他是文人出身,那种古板规矩是刻在脊背上的,加之未曾亲耳听到过叶夫人生前的厉声哭求,所以根本接受不了。”
“父女俩相看两厌,势如水火。卿娘收拾行李,毅然去了裴侍郎那儿长住不归。至于你外祖父,因着当年赈灾有功,一跃而入御史台,后又步入尚书省,从此官路顺遂。”
昭宁长公主轻轻抚摸着孟桑的头顶,摩挲鬓边,叹道:“裴侍郎青年丧妻,独自抚养叶夫人长大。而卿娘与叶夫人长得极像,裴侍郎对她就更为疼爱。”
“就这样,他将卿娘养成了一位明媚灿烂又自由的女郎。”
“你阿娘啊,活得太肆意了。那时姨母还觉着眼烦,怎么能有这般张扬的小娘子?”
“后来一次围猎,姨母太过任性自大,与众人走丢,却在林子里迷路、崴脚,又被一条毒蛇缠上,只觉着自己小命都得丢在那儿。”
“当时你阿娘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先是利落砍蛇、挤出毒血,又摘草药、包扎伤口,未免也太可靠了!这叶卿卿甚至还愿意背着我走出林子,仿佛无所不能!”
说到这儿,昭宁长公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而平复了大半情绪的孟桑,脑中忆起无数往事,咧开嘴角:“我猜你们肯定走不出去,因为我阿娘分不清东南西北,压根记不得路。”
“是了!”昭宁长公主笑眯眯地拍了下手,“我们就这么在林子里迷路许久。若是饿了,你阿娘就去找没毒的果子或者射兔子;若是渴了,找不到干净溪流便强忍着,直至后来我俩被其他人寻到。”
她回过神,假意嗔怪:“哎呀!扯远了,说你阿娘与叶相的旧事呢!”
“总而言之,你阿娘在裴侍郎府上过了非常快活的四年,期间与在官场步步高升的叶相也不怎么见面,越发生疏。”
“怎奈世事无常?裴侍郎在卿娘十四岁时染疾过世。卿娘一力操办完裴侍郎的丧事,之后宁愿孤零零留在裴家宅子,也绝不肯踏进叶宅一步。倘若你外祖父相逼,她便发了狠地闹腾,软硬不吃,那股子疯劲儿连我瞧着都不敢招惹。”
昭宁长公主苦笑一声:“再往后嘛,她遇上你阿耶,决意要与他在一处。而叶相主持了当年科举,欲要将卿娘许配给座下一位品行才学不错的世家子弟。父女俩因此大吵一场,之后忽然有一日,你阿娘寻上我,托我帮她改姓、办公验路引,自此离开长安。”
这时,孟桑忽而蹙眉问:“那叶柏的阿耶是继室所出?”
昭宁长公主挑眉,摇头道:“非也,叶柏的阿耶,即刑部侍郎叶简,乃是过继的。”
听到“过继”这个字眼,孟桑没由来地心中一刺,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与苦涩:“该不会是从叶家那些亲戚的子侄里挑的?依着我阿娘的性子,怎会忍受……”
话未说完,便被昭宁长公主摆手打断:“不不不,此事你阿娘知晓,甚至是由她一力促成。”
孟桑不解,眼中尽是困惑。
昭宁长公主笑道:“叶家一族都是庶民,好不容易出了一文一武,文是叶相,而武是叶简阿耶。”
“叶校尉本不是叶家血脉,实为抱养的弃婴,不怎么受叶家人待见。他长大后走了武官的路子,与其夫人杨氏相识于微末。升官后,杨氏常年无所出,叶校尉也一直坚持不纳妾。”
“两家人住在相邻坊,又因杨氏与你外祖母谈得来,所以时常在一处说话。同时,她们也都被叶家那些亲戚死死盯着,无一不想从她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在你外祖母生前五年内,杨氏一直陪在左右,为之开解许多。不曾想,临着你外祖母过世前一年,叶校尉随军去边陲后没能回来,而叶简就成了遗腹子。”
“叶校尉留下的家财不多,杨氏生子后身子也不好,其娘家更是靠不住。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越发清苦。”
“彼时卿娘时常暗中接济叶简母子,一是为了还对方陪伴叶夫人的恩情;二来,她觉着杨氏是唯一一个真心来灵堂祭拜的叶家人。之后杨氏撒手人寰,卿娘就寻上叶简,与他做了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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