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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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此处，陆追顿时更加清醒三分，他抱着被子一咕噜坐起来，隔了一层薄薄的纱，看着月光下那正在熟睡的人，眼底颇为怨念。早知如此，那还不如去睡通铺，哪怕旁边是个抠脚大汉，又打呼噜又磨牙，总好过现在辗转反侧，周身燥热。萧澜突然就叹了口气。陆追迅速倒回床上。一片黑暗中，萧澜问：&ldo;与我同住一屋，就这么让你不舒服？&rdo;陆追：&ldo;……&rdo;陆追闷声道：&ldo;没有。&rdo;&ldo;你好好睡吧。&rdo;萧澜站起来，&ldo;我去外头。&rdo;陆追一呆：&ldo;你要去外头哪里？&rdo;萧澜答曰：&ldo;屋顶。&rdo;说完又道，&ldo;先前行走江湖时经常露宿风中，不碍事。&rdo;&ldo;等等！&rdo;陆追推开被子，&ldo;你站住！&rdo;萧澜将放在门把上的手又收了回来。&ldo;萧兄付的银子，到头来却只能睡在地上，&rdo;陆追态度良好，&ldo;我于心有愧，自然不得安眠。&rdo;&ldo;当真不是讨厌我？&rdo;萧澜转身。陆追赶紧摇头。萧澜大步流星走过来，躺在他身边一笑：&ldo;多谢。&rdo;看着身边骤然多出来的人，陆追略微惊呆，怎么说来就来。&ldo;不是这个意思？&rdo;萧澜侧身看着他，眼底依旧挂着笑，&ldo;既不想让我打地铺，又不想让我出去，你总得给我个地方睡不是？&rdo;话虽如此，那也可以等我先下去啊！陆追深吸一口气，刚打算开口，萧澜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语调里有些许疲惫，低低哑哑道：&ldo;我当真是挺累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睡一觉，别再吵闹了，好不好？&rdo;陆追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ldo;还有，我睡觉不大老实，若是不小心压到你，只管推开便是。&rdo;萧澜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几不可闻，像是的确极为困倦。陆追道：&ldo;哦。&rdo;萧澜的呼吸声再度平稳起来，陆追心跳如鼓了挺长一段时间，方才放松下来，趴在枕头上悄悄挪一挪，借着那透进床帐的银色月光，打量着枕边的人。眉毛很浓，鼻梁很挺，身上只搭了一半被子，薄薄一层里衣包覆下，年轻的身体结实而又精悍，也不知为何，陆追突然就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就像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这便是所谓的一见……如故？陆追将脸埋在枕头里，又想起了萧澜白日里说的那句酸梅汤的又酸又甜，与此时的滋味倒真是一模一样，一颗心晃晃悠悠悬在空中，半是忐忑半是欢喜，连手脚也不知该放到哪里。萧澜睡得很熟，并且纹丝不动，以至于陆公子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所谓的&ldo;睡觉不老实&rdo;究竟是哪种不老实，最后只能带着遗憾，伴着窗外晨光一道，浅浅入眠。在这一夜后，两人的关系像是有了些许微妙改变，又像是依旧和从前一样，谁也说不清。飞沙红蛟一路疾驰，在水洼中踏出一片晶莹，溅湿两人的衣摆，陆追大笑着扭头，恰好对上萧澜的视线，眼底带着光与亮，温柔而又包容。&ldo;驾！&rdo;他挥手一甩马鞭，让那红色的闪电继续驰骋在山道上，风从耳边猎猎刮过，将一切烦恼与顾虑都撕得粉碎，在天地间化为尘土，率性洒脱，畅快恣意。不远处那炊烟袅袅之地，就是沐浴在日光中的阳枝城。飞沙红蛟在城门入口处停了下来，萧澜一手握紧马缰，一手环着他的腰，笑道：&ldo;怎么样？&rdo;&ldo;真不想停下来。&rdo;陆追翻身下马，依旧有些气喘吁吁。&ldo;下回再继续带你跑。&rdo;萧澜替他擦了擦汗，&ldo;好了，回家吧。&rdo;&ldo;你呢？&rdo;陆追问。&ldo;我去寻一家客栈住下，空闲了再去见陆前辈。&rdo;萧澜将包袱递给他。陆追问：&ldo;你当真要见我爹啊？&rdo;&ldo;我还要说服他，让我带你去西北，如何能不见。&rdo;萧澜说得坦然。陆追还想再说什么，后头却冷不丁跑来一个人，张口便声如洪钟道：&ldo;爹！&rdo;阿六手中拎着两条鱼，估摸又是刚从外头捞的，满身都是水，正喜笑颜开道：&ldo;爹，你可算是回来了。&rdo;萧澜眉梢一挑。陆追立刻解释：&ldo;不是亲生的！&rdo;阿六目光哀怨，哦。&ldo;他是阿六，&rdo;陆追替两人作介绍，&ldo;这位是萧澜，我的朋友。&rdo;&ldo;萧大侠。&rdo;阿六敷衍，&ldo;久仰久仰。&rdo;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先前在洄霜城里要装不认识爹，现在到了阳枝城，又要装不认识……娘？身为一介武夫，却要天天演戏，比戏子都累，还没人往台子上扔锦缎，日子很苦。&ldo;那我先走了。&rdo;萧澜道，&ldo;告辞。&rdo;&ldo;萧兄慢走。&rdo;陆追拱手，一路目送他进了城门，方才用胳膊肘打了一下儿子，&ldo;你觉得他怎么样？&rdo;阿六道：&ldo;不怎么样。&rdo;&ldo;不懂欣赏。&rdo;陆追将包袱塞给他，&ldo;萧兄是这世间最好的人。&rdo;阿六抽抽嘴角，按理来说这也刚遇上没多久，怎么就成了世间最好的人。回到家中后，陶玉儿正在院里缝衣裳，见到陆追后心里一喜，赶忙站起来，险些脱口而出&ldo;澜儿呢&rdo;，幸好话到嘴边及时反应过来，又咽了回去，只拉住他的手笑道：&ldo;可算是舍得回来了。&rdo;&ldo;在外头多玩了几天，耽误了些日子。&rdo;陆追道，&ldo;我爹在哪？&rdo;&ldo;你爹在这。&rdo;陆无名从屋里出来，也笑道，&ldo;这般高兴，路上捡银子了？&rdo;&ldo;银子没捡着，可却遇到了一个极好的人。&rdo;陆追迫不及待道，&ldo;他姓萧，叫萧澜。&rdo;院中一片寂静。陶玉儿呵呵干笑：&ldo;是吗？&rdo;&ldo;是啊，他是江南一座宅子的主人，我住的客栈要拆，他便邀我住去他家，这回还一道来了阳枝城，此时就住在城北的望乡客栈。&rdo;陆追语调颇有几分自豪，&ldo;还有，他是西北来的侠客，一直在大漠中打仗，戍边卫国。&rdo;怎么样，有没有很厉害？陆无名心情一言难尽：&ldo;哦。&rdo;&ldo;我们先不说这萧大侠了，回屋喝杯茶。&rdo;陶玉儿拉着他往屋里走。&ldo;我包袱里有茶。&rdo;陆追又道，&ldo;也是萧兄给我的，毛尖龙井大红袍，都有。&rdo;&ldo;好好好，都有都有。&rdo;陶玉儿替他斟茶，&ldo;也别光说他一个，你这回出去了数月，就没遇到别的人？&rdo;陆追道：&ldo;没遇到，我一直就住在他的宅子里。&rdo;陶玉儿手下一抖，哭笑不得。&ldo;有饭吃吗？我饿了。&rdo;陆追揉揉咕咕叫的肚子。&ldo;有。&rdo;陶玉儿笑着拍拍他，打趣道，&ldo;原来这只说萧大侠也说不饱，还是得吃饭，嗯？&rdo;陆追耳后一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似乎太过热情了些。&ldo;我爹呢？&rdo;他又问，这么才一转眼就不见了。陶玉儿揉揉太阳穴，心里直叹气。还能去哪，城北望乡客栈。萧澜道：&ldo;前辈。&rdo;陆无名兜头就是一巴掌，怒曰：&ldo;你究竟搞什么鬼！&rdo;弄得我儿子现如今眉飞色舞，小傻子一般，还在惦念新认识的萧大侠。&ldo;我这不是怕将人吓跑吗。&rdo;萧澜倒了一杯茶，&ldo;前辈息怒。&rdo;&ldo;他还能被你吓跑？&rdo;陆无名吹吹胡子。&ldo;平白无故跑出来一个人，要与他成亲，换做谁也会受惊。&rdo;萧澜道，&ldo;倒不如先让他接受了我，再将实情说出也不迟。&rdo;陆无名仰头灌下一杯茶，滚烫，烧心。&ldo;前辈就再多忍两天吧。&rdo;萧澜又替他斟茶，&ldo;待我与他一道去了西北，有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将往事一五一十告诉他。&rdo;&ldo;行了行了，别倒了。&rdo;陆无名心里烦闷，这个开水，想烫死你老丈人不成。萧澜笑笑，抱拳行礼：&ldo;多谢陆伯伯。&rdo;……另一头，陆追还在说：&ldo;萧兄那处宅子虽然大，却处处都透着雅致，我头回去的时候，还以为是书院。&rdo;&ldo;是吗？&rdo;陶玉儿停下手里针线，&ldo;嘴都说干了，快些把糖水吃了。&rdo;陆追喝了两口，又随口问：&ldo;夫人在给我做衣裳啊？&rdo;&ldo;……啊，对。&rdo;陶玉儿咳嗽两声，做出一脸惋惜的姿态，&ldo;不过这眼一花，不小心就做大了，可怎么办才好。&rdo;&ldo;那好办。&rdo;陆追站起来：&ldo;我这就去拿剪刀，帮夫人剪一剪。&rdo;&ldo;明玉明玉。&rdo;陶玉儿笑着拉住他，&ldo;你看，伯母给你做的衣裳也够多了，不如这件就送给那位，叫什么来着……萧大侠，如何？&rdo;&ldo;真的呀？&rdo;陆追蹲在她身边，喜道，&ldo;好啊，那我们明日就去找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