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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的戈壁很冷,即便帐篷中有火盆,睡到半夜时,也经常会被冻醒。子时帐外狂风呼啸,萧澜取过一块柔软的小毯,将陆追的双脚轻轻包好,又将被角重新压住,再躺回枕上时,却见身侧人已经醒来,正在看着自己。桌上只点了一盏豆火油灯,摇曳欲熄光线昏黄,照得那双桃花眼底又湿又软,更添绰约暧昧。
萧澜问:“惊醒你了?”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陆追声音有些哑。
萧澜笑笑:“经常做这样的梦?”
陆追将大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摇头道:“没有。”过了阵子,却又问,“你梦到过我吗?”
萧澜点头:“经常。”
没料到对方会答得如此直白,陆追反而怔了怔,只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萧澜被这单纯而又懵懂的眼神看的心底化成蜜糖,心跳悸动如同年少时的初次情动,他用力握住陆追的手,凑在唇边低低问:“想不想知道,在我的梦里你都在做什么?”
陆追捂住他的嘴,摇头:“不准说。”
“为何?”萧澜问。
陆追挥手扫灭那一豆灯火:“睡吧。”
黑暗与寂静交融,凝固成一张大网,一碗蜜糖,将两人黏黏糊糊捆绑成茧,无处可逃,却又滋味甜美。
萧澜试探:“是我太冒失了?”
陆追声音很低:“先等这件事过去吧。”
两人话说得模糊,却又都听懂了对方的意思。陆追转身背对他,还未来得及闭起眼睛,身后就贴上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环过腰间,像是要揉碎灵魂和骨骼。
“睡吧。”萧澜在他耳边道,“相信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
陆追答应一声,摸索与他扣住十指,眼底染着笑意。
帐外狂风越发肆虐,在茫茫天地间卷起如雪黄沙,风刃撕扯着厚重的毡布,试图将本这不该属于戈壁的重物从根掀翻,那凄厉如鬼号的呜呜声,几乎将所有人都从梦中吵醒,惴惴不知天气究竟何时才能好转。纳木儿坐在案几后,看着那饱涨如风帆的门帘不发一言——他自幼就生活在大漠中,自然知道这个季节越往后拖,戈壁的天气就会越差,如今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尽快带着这些俘虏前往大漠深处,与耶律星会和。但如此大费周章运送一次劳力并非易事,那三顶空着的帐篷若原封不动又空着带回去,着实有些不甘心。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此外头的天也亮了起来,风声渐弱人声嘈杂,是夕兰国的士兵正在加固石桩,以抵御随时都有可能袭来的下一次暴风。
萧澜钻出帐篷,就见纳木儿正站在高处看着下方忙碌的士兵,于是也几步登上沙丘,问:“我们还要在这片沙海中等多久?”
“你急什么?”纳木儿扫他一眼,语调不悦。
“风暴天应该快来了吧?”萧澜继续道,“既然已经有了数百劳工,为何不能尽快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反而要待在这里白吃白喝,无所事事?”
“人还不够。”纳木儿道,“当初王上问我要多少顶帐篷,我曾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诺言,此时又岂可带着空帐篷灰溜溜回去。”
“原来如此。”萧澜了然,又问,“大人当时只说了帐篷?”
“什么意思?”纳木儿皱眉。
萧澜道:“若大人只说了帐篷,那一顶帐篷中住十个人是住,住五十个人也是住,莫说是只空了三顶帐篷,就算空三十顶,也能在一夜之间让它们变成‘有人住’。”
纳木儿面色阴沉:“这种小人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萧澜识趣一笑:“只是个偷奸耍滑的小把戏罢了,大人不想听,我就不提了。不过话说回来,夕兰国武士勇猛强壮,想要再去大楚抓上几十上百人,应当不难吧?”
纳木儿冷冷扫他一眼,转身下了沙丘,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叫阿果儿来我的帐篷。”
……
长风城中。
阿六正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将手中那金丝大环刀擦得锃光瓦亮。陆无名被他晃来晃去扰得心烦,不得不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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