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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风云涌（第2页）

谁料今年，周启帝被噩梦缠身，时时难以安眠，因此患了偏头痛。据闻这位国师有法子能缓解皇帝的这种症状，甫一出现就获国师之职，地位仅次于一品大员，杀了诸位大臣一个措手不及。

可令众臣担忧的是，他们的陛下近日来有沉迷修道的趋势，有不少人上书劝谏，但这显然并不能打动一个我行我素的帝王。部分官员私下里提及紫胤真人，赫然已将其称为“祸国妖道”，言语中不无轻视，可又对这位帝王新宠没有办法。

这两人搭档，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而对于周景云的出现……他们更是不能理解，毕竟他昨日还同他们一起在殿中等候呢。须知这位二殿下素来平庸，在多数人眼中，他除了一张脸尚算出彩，其余方面实在难当皇子之名。

朝臣们忍不住议论纷纷，殿中一时嘈杂如闹市。周景云扯了扯嘴角，高进喜立马会意地重咳了几声，殿中瞬间又鸦雀无声。

高进喜又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众臣接旨——”他展开诏书，“诏曰:朕即位以降，宵衣旰食，盖以知天下大业当以勤守之，今以婴顽疾而误国事，朕心甚惶。念二皇子景云，才高八斗，目光如电，能以厚德载物，兹敕其为贤王，暂任监国。国师虽超然物外，实深明大义，见微知著，堪辅国政。钦哉。”

且不论这道旨意一出，朝臣们有多惊骇，至少在此刻只能腹诽，面上仍要老老实实地接受，还得感恩帝王的英明。

众臣叩首，齐声道：“臣等遵旨——”又叩首，“参加贤王——”

周景云双手负在背后，似笑非笑：“众卿平身。诸位均为我大晋肱骨，而本王愚钝，日后还请不吝赐教。”

在大臣们的应诺声中，周景云瞥向身旁的御座，这是天子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椅身以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居于中间的龙首圆睁怒目，张开的嘴中嵌着一颗大如鹅卵的南珠，南珠在满殿金黄的映照下发出润泽微光。

周景云抬手扶上龙首，竟隐约嗅到了木料本身特有的徐徐幽香，可唯有坐在这龙椅之上的天子，方能置身其中。

这就是权力。

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散朝后，紫胤真人没有回他的国师府，而是缓步到了太极殿。

殿中颇为冷寂，宫人们大多垂首默立，或是埋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高进喜正守在门外，见到了他，微微躬身：“奴才见过国师。国师，陛下正在……”

紫胤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贫道知晓。”

想不知道也难啊。高公公看了眼从紧闭的房门中漏出来的烟，暗自叹气，接着轻轻叩门，朗声道：“陛下，国师求见。”

良久，室内方有一道微弱的应答传出：“可。”

紫胤推开门，不出意外地被争先恐后涌出的浓烟呛了一下，脚步顿了一顿。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忙屏住了呼吸，迎着白烟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房中也尽是白烟，他隐隐还能闻到一股糊焦味。但周启帝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并没有半分不适。

周启帝坐在他一贯办公的桌案前，背对着紫胤真人。他原先的身形虽算不上伟岸，但也较为高大挺拔，如今他却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偏偏他又穿了件极为宽松的道袍，烟云缭绕中，倒真有几分要羽化登仙的味道。

周启帝缓缓侧过身，露出了半张脸。

若说他的背影还有几分仙意的话，他的脸却完全如同一只鬼魅了。其上没有半两肉，蜡黄的脸皮松松垮垮地挂着，两颊深陷，眼中布满血丝，乍一看宛若来索命的厉鬼。

厉鬼张了口，声音微弱而粗粝不堪：“啊，国师，你来的正好。这味丹朕如何都炼感觉不对，你快来看看。”

若是个普通人，怕是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半死，紫胤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周启帝皱眉，不解道：“国师缘何发笑？”

紫胤敛了笑，恢复了以往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摸了摸胡须，道：“自然是为陛下的天分高兴了。想当年，贫道亦是炼了三日三夜方才出丹，还失败了。可陛下只用了一夜，就能炼成半成品。”他停了停，又道，“说起来，今日二殿下也如您所愿，担了监国，您可以放心了。”

周启帝回过身，语气透露着不耐：“景儿一向是个省心的，不管这些。你快来，替朕瞧瞧。”

紫胤低声应诺。

过了近一个时辰，紧闭的房门复重新打开。

紫胤对一直候在门外的高进喜点了点头，又踩着和来时同样悠然缓慢的步伐离开了。

高进喜注视着他。他看到紫胤走到转角，在此驻足，不知在和什么人交谈着。虽那人的身形被挡了大半，但还是有一片衣角露了出来，颜色素淡，其上绣着较底色稍深一些的青竹，看起来甚是简朴。然凭借高公公在宫中服侍多年的眼力，这制衣的布料多半是不久前由附属国进贡的高罗锦缎。

而这几匹缎，陛下只赐给了他的贵妃，贵妃嫌太素，转手又给了二皇子殿下。

至于二皇子有没有再赠人。高公公想，这就不是他这等奴才该考虑的事咯。

战事终于在不久前结束，但造成的死伤却数不胜数。而战争打得厉害时，裘州的水患也愈演愈烈，洪水未平大雨又至，民不聊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朝廷的援助显得格外无力，裘州每况日下，每天病死饿死淹死的人亦不计其数。在来年开春时，情况方有所好转。

然水患既歇，种种天灾人祸却仍旧不断。气温渐暖，新年那场瑞雪带来的似乎不是丰年，埋藏在大雪澄净洁白外表下的诸多阴暗污秽终是被浇灌得蠢蠢欲动了。

如此忙忙碌碌了大半年，地府众人好容易才松了口气，一转眼竟又是一年中元节。

届时鬼门将会大开，地府严阵以待，需时刻堤防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上至阎王下至鬼差，皆在短暂的放松后，又一头扎进了新的工作中。

生活再怎么难过，终究要过，谁让命运的齿轮从不停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