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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侯府
烛光摇曳,轻纱飘荡,刘陵对镜卸妆,发簪被取下,发髻松了开来,长发就此披散。她起身取过一把木梳,正想梳理头发,却有另一个人轻巧地从她手中取走了木梳,帮着她梳头发。刘陵头也没回,只媚笑了一下,说道:“你来了,雷被?”
雷被,最为淮南王倚重的淮南八公之一,也是这次入京探消息的其中一员。对于淮南王来说,以翁主身份入京的刘陵在明,很多事情她是不方便做的,所以才有了雷被这个暗。
雷被微笑着给刘陵梳发,轻声问道:“翁主,不是说好,在长安期间,尽量不联系吗?怎么忽然……”
“我有事情,要你帮我探一探。”刘陵说道,“阳信把我看得太紧了,动弹不得。”
“什么事?”
“后院。”刘陵喟然一叹,说道,“这平阳侯府的后院,我想知道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雷被不解地皱眉,说道:“只是为了这一点小事?”
刘陵从雷被怀中滑出来,看着他,说道:“雷被,相信我。这绝不是小事。”
雷被不解地皱起眉头,等待着刘陵的解释。
“雷被,你知道吗?”刘陵转头看向门边,目光透过遮拦的轻纱,飘出很远很远,“我父王曾经距离皇位,很近,很近。在刘彻那小子刚登基,不知死活地违逆窦太后的时候,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就差一点。”刘陵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声音亦是恨恨的,“若不是那人劝他及时收手,若不是有阿娇和馆陶在一边护着,我们早成功了。”
雷被若有所悟道:“那人?那人就藏在这平阳侯府后院之中吗?今上不能亲政之前,常来往与平阳侯府与上林苑之间,莫非是因为辅佐他治天下之人,在这府中吗?难怪他再次亲政后,所作所为迥异于前。”
“不,那人已经去了。”刘陵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人是我们错估的一颗子,但是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了。否则,面对那般神鬼莫测之人,我们计划怕是还要再多思量一番。”
“那翁主你……”
“正因为后院曾是那人隐居之地,所以再次入住此处的人,才值得我们更加重视。免得再一次,阴沟里翻船。”刘陵神色阴沉道。
雷被点头应道:“雷被明白了。”
刘陵站在窗口,看着雷被飘然而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究竟进入后院的人是谁?能让刘婧为他匆匆入宫,能让平阳侯为他离开病榻,能让日理万机的刘彻在院中一陪就是半日呢?还有,馆陶,那个沉寂了近三年的馆陶堂姑今晨的匆匆出城是为了谁呢?彭城煤行?以窦太主的自骄自傲怎么会和这样的商家有联系呢?
刘陵只觉得前方的真相处在一种混沌不明中,但是多年历练养成的直觉又让她总觉得,这长安即将风云变色。
……
长乐宫•;长秋殿
卫子夫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殿,向王娡行了一礼。虽然同是贫苦出身,但是卫子夫却对这位婆婆抱有莫名的畏惧,仿佛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会立刻被她看透似的。所以,一直以来,她并不愿意多接触这位太后。
王太后的出身不比卫子夫高贵,她母亲臧儿是燕王臧荼的孙女,燕王臧荼本是项羽分封的十八路诸侯之一,后来刘邦收服了他,也封为燕王,但是很快就找了个借口,以造反罪名将其全家族诛。作为罪人家族的后裔臧儿当然不可能嫁到什么好人家。王娡的父亲只是一介贫民,并且又早早去世了,王娡只能跟着母亲在继父家过活。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然并不好过,后来她遇到了余明,几番纠缠后,余明远走,而她却身怀有孕,因此不得不早早嫁到了金家,一则掩饰身形,二则为娘家换取一点钱财。相比起虽然出身奴隶,却被平阳公主选为贴身侍女的卫子夫来说,王娡入宫前的生活显然更辛苦。
而当王娡成为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帝侍妾时,她既不是最美貌的亦不是最年轻的,在拥有众多子嗣的景帝的妻妾群中,她的头三胎甚至还连生了三个女儿。直到景帝登基成为天下至尊的那一年,她才诞下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排行第九的刘彻。然而,一个女人的野心与果决就在她怀孕的时候体现了出来,当时没有任何背景依靠,也不是特别受宠的她告诉景帝,自己梦见了红日入怀,这种吉兆的潜台词几乎等同于暗示景帝自己生下了下一任天子。而后,她果然也不遗余力地去实现这个她自己说出口的预言,顺利地打败了生有皇长子,比自己更年轻美丽的栗姬,成为了皇后。比起担惊受怕了几十年的王娡,卫子夫只在入宫的第一年受了一点苦,第二年起她便开始接连怀孕生子,虽然开始也生了三个女儿,然后刘彻的宫廷中除了她却没有其他任何后宫有怀孕的迹象,所以这三个公主的存在却是一份极贵重的资本,因为她们隐隐预示着,唯有卫子夫才有可能为皇帝生下皇子。所以,入宫后的卫子夫所经受的历练也远远不如王娡。
在拥有太多相似点,而比自己更加奸猾的太后面前,卫子夫任何的讨巧手段都是无用的。也许正因为太过相似,王娡反倒不喜欢卫子夫那外露的温顺知礼。王娡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子夫,她的身子虽然孱弱,气势却是压倒性的。她看着卫子夫,问道:“这么晚求见,有什么事?”
“启禀娘娘,臣妾是为陛下而来。”卫子夫说道。
“皇帝?”
“陛下刚在中庭练箭伤了手,心绪似有些不稳。”卫子夫说道。
王娡听完后,皱起眉头,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卫子夫,但是却知道似她这样的女子,对刘彻情绪的拿捏是最为准确的,能够严重到让卫子夫来找她求助的情绪不稳……
“后来,臣妾听说,陛下还去了猗兰殿。进去后,到现在还没出来。”卫子夫边说边用余光观察王娡的反应。
“猗兰殿!”王娡心中一惊,知道这就是关键所在,她若有所思地说道,“猗兰殿是吗?”她随即注意到了卫子夫,笑着安抚她道:“子夫,此事哀家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吧。”
卫子夫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究不敢违逆太后之意,只得委委屈屈地走了。只是,她心中的疑云却是越来越重了。陛下为什么会去猗兰殿?难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吗?
卫子夫走后,王娡皱眉问身边的余信道:“余信,你说陛下有多久没踏入猗兰殿了?”
“多久?这可记不清了,奴婢老了。”余信说道。
“你又何须在我面前装糊涂呢?”王娡睨了他一眼说道,“自从阿娇被废,这可是他第一次去啊。”
“娘娘。”余信似有些惭愧。
“哀家知道宫廷凶险,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得当不知道。哀家去后,你和汉宫的缘分就尽了,到时就会让陛下放你出宫的。只是,人之将死,你就别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王娡叹道。
“娘娘,”余信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娘娘如今被陛下和平阳公主软禁在平阳侯府的后院之内,你真的不打算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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