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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兜兜转转折腾了近两个月——本来是不会有这样长的时间的,但康熙要主持处理围场刺客事件,详究其中责任、敲打蒙古各部、安排边境布防……,如此种种事宜安排下来,回京的队伍是注定赶不上今年的春节了。
但队伍里其实也没几个人有心思过春节了。
——担心芽芽的倒并不是大多数,毕竟有许多素日并无交情。实是因围场内混入刺客动静太大,康熙脸上连日阴云不散,随驾之人自然也谨慎行事,生怕不知哪点触了康熙的眉头。
芽芽是昏迷着被抬上车上路的——康熙的意思,这些随驾而来医术高明的太医不可能全部留在塞外,而且京中更有高手明医坐镇,本身医疗条件就比塞外更好。
而且如今芽芽病势复杂,回京后多召医术精深的医生共同诊治才是正路,若论留在塞外,只怕耽误了病情
如今四下里流言纷飞说什么的都有,大多认为芽芽如今哪怕回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甚至有可能回不到京中了。
对这种言论,敏若难得露出强势的一面猛打严抓,很快便无人再敢于明面上议论那些生死福薄之语,至于私下他们怎么议论,敏若心知掐不绝,便也懒得管了。
其实他们的议论倒也并非没有依据,按照如今芽芽那生死一线的症状,运她回京确实风险极高,康熙心知这一点,但也绝不可能留安儿在塞外。
若是芽芽留在塞外,安儿必定也是不肯走的,芽芽那口气若在塞外咽下了,安儿无人约束看管,只怕真要将参与到此事的几位蒙古王公所在部落都搅得天翻地覆。
还是将安儿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叫他放心。
回京的路上,洁芳日夜不离地守在芽芽身边。这日驻跸行宫,晚晌间安儿与洁芳来请安,屋子里只有暖阁中亮着几盏灯,敏若坐在窗边翻阅书籍,这段日子反反复复“生病”折腾,敏若硬是让自己瘦了一圈以应景,安儿一注意到,不由抿了抿唇。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敏若侧头看他们一眼,道:“有惦记我折腾出来的功夫,不如守着芽芽吧。”
她边说,在炕沿那一侧的手又轻轻摆了摆,兰芳会意出去。
外头积雪未化,天儿仍然冷得很,殿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敏若等了一时,等着兰芳的脚步声在窗边响起又远去,才道:“你们放心吧。”
这句话,启程回京那日,敏若也对安儿和洁芳说过,但事关骨肉,芽芽维持着这样虚弱病危的状态,他们又岂敢完全放下心?
安儿叹了口气,给敏若掖了掖腿上盖着的毯子,低声道:“额娘您不还是放心不下?这段日子,您也消瘦不少。”
“那药的效用我心里有数,放心不下的并不是芽芽的身体。”敏若将书本合上,手掌轻轻按在上面,眸光很深,“是你们皇父。在他眼皮底下想要瞒天过海,无论在计划开始前还是成功后,都不能有半刻的疏漏。我此刻越是憔悴,事后他才越是觉得合理。不要小看一位帝王,安儿,你们皇父八岁登基,能除鳌拜掌权,咬牙平定三藩,一路走来,心思手段远飞常人可以比及。”
她也只是凭对康熙心思的了解和取巧的计谋算这一局而已,从前的无数局,她也都如这段日子一般,小心细致,处处只求周全。
要成功,就不能有一瞬的疏忽。
安儿沉默半晌,敏若拍了拍他的肩,道:“振作起来吧,难关还在后头呢。芽芽那边,你们安心就是,那个药我心中有数。”
洁芳定住心神,认真地点头,道:“我相信额娘,您放心。”
安儿慢了一步,便只得道:“后面要怎么做儿子心里也有数,额娘您也放心。”
敏若看他一眼,却忽然笑了,道:“这么多年你倒是没白混,后面你也只需做你自己就是,为了女儿能活混搅蛮缠,这事旁人做了你皇父会恼,你做,他大约也只会觉得朽木真是不可雕也吧。”
——鲁莽人人设,就是这么靠谱。
听出她最后一句话里含着的淡淡的嘲讽,安儿小声道:“您这不就用上了吗?”
康熙的孙辈之中,最得他看重的便是已废的太子膝下的弘皙,康熙本人是说弘皙文武出众品性贵重,但必然不可能没有移情的部分,然后便是弘恪——正儿八经是他用得上的,自幼精心教育,万分看重。
其余几家的嫡孙,他都说不上有多喜欢,更遑论各家的孙女了。
芽芽因为安儿能干的缘故,从前在康熙面前也算得脸,但若说祖父对孙女的疼爱,是万万算不上的。
以其中感情之浅薄,只怕芽芽若此刻撒手去了,也不过得康熙一声叹息罢了,倒是对安儿,不知他是否会有几分关于儿子痛失爱女是否会悲痛过度的担忧。
敏若饮了口热茶汤,道:“去吧,天儿黑了。回京就好了,这一局,也要走到尾声了。”
其实准噶尔部的热闹才刚刚开始,静彤会借故在康熙的支持下全力打击必勒格部,同时做剿匪工作——罗刹国的试探和入侵,总是会以流窜的匪徒身份为掩饰。
至于流窜的匪徒如何能有军中锻炼出来的强悍身手,并搞到第一手火器还拿出大把资源扶持必勒格等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静彤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扶卓琅进一步参政——补偿嘛。卓琅受了母亲和弟弟的牵连遇刺负伤,属于无妄之灾,静彤干脆安排卓琅参与原本她负责的军政之外的民生政务,在逻辑上倒也说得通。
谁说当妈的人就不能叛逆了呢?
静彤大龄叛逆起来,康熙都拦不住。
或者说康熙也没把卓琅当回事,见静彤坚决并且情绪激愤,便没拦着她。
静彤带着卓琅回到准噶尔部,而后准噶尔部必然有一场大动荡、大变化,但那些与敏若已都没有关系了。
回到京中,各种太医、民间圣手入敦亲王府为大格格会诊,各种医治方法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然而任是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将芽芽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甚至似乎因为回途的奔波,芽芽的情况好像更加急重了。
她身上的伤已经逐渐表现有了愈合的表现,便是胸口最重的一处,也已经拢口。但她的脉象和身体状况却没有半分好转,太医战战兢兢在御前说出“大格格病症更重,处危急之时”时,似乎还被敦亲王府的冷气笼罩着。
康熙听罢,蹙眉静坐半晌,倒没说什么,只摆摆手叫太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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