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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再遇(第2页)

“你知道的真多。”罗恩说服不了他就罢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于坚持的人。

不过克里斯托弗仍旧沉浸在刚才那番慷慨激扬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是极少没有过的。克里斯托弗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在这种注视下,他无所不能,任何困难都不足以战胜他。他不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却觉得他受到一次锤炼,变得坚强。

“当然,亲爱的朋友,我是个体面人,”克里斯托弗对他的称呼变了,“你得生长,你得够斤两,也得够时间,这个社会看似遵守规则的人经常吃亏,而破坏规则的人反而收益,实际上遵守规则的人走到更高的阶层后就会形成强大的共同体,乱来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参与进来。你太年轻,应该多磨练自己,多充实自己,不要总想着标新立异,金子早晚发光的。”

“你在生活中,又有多少次发光呢?慢慢想来,我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曾经是否发光过。因为我不清楚什么才是发光的最低标准,如果在相同条件下比较,比同年人优秀就算是一次发光的话,不自夸的说,我还真不少。可是你有几次呢?我们认识到太短暂,我不清楚,不过看周围人对你的态度,我持悲观的态度。”

罗恩的语气中充满嘲弄,“从事实的角度来说,金子并不是发光物体,要在光亮下才会发光。好吧,就算金子会发光,其必要条件永远不深埋地下,被挖掘提炼后才能发光。但这个等待过程需要多久呢?成为金子的时间已经漫长,等待的时间甚至是无限。人的寿命有限,人的数量太多,而留给人类的位置太少,越往上越少,这是一个近乎稳固的三角形结构,不会为任何人打开方便之门。况且人体既不能发光,也不能发热,也没有黄金的色泽,不能一眼辨别你是否真的具有才华。在有限的几十年里,没有机遇,也就没有人认为你是金子,长期下去,金子不再是金子,顶多是废铁吧。而我疑惑的是你到底是多重的一块金子呢?如果你只是点微不足道的金子,散发的光亮能带来价值吗?或者说那点微末的价值值得期待和发掘吗?”

克里斯托弗还在回味着刚刚那份喜悦与满足感,因此一开始让他不能集中注意力去听那些伤人的话。可是没想到罗恩的话每句都是如此刻薄,尖锐而直接,都像针一样刺着克里斯托弗的心。克里斯托弗出离愤怒了,既使是一个远非像他那样满怀有尊严的低贱庸俗之人,也会被罗恩那口吻与措辞所激怒吧?!

克里斯托弗看了罗恩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极端的情绪,在最深处闪烁着一种进行最残忍报复的朦胧希望。大概正是此类的屈辱时刻才催生出了厄运女神的使徒吧——那些有着干裂、空洞的暗笑、满面愁容的外貌、以及深陷宿命困境中的病态的凡人。

“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不该留在这里,我要走,走的远远的,离你们越远越好。”克里斯托弗快要站不住了,脸色极端失望,声音极端微弱。

“哦,你要离开这里吗?但是抱歉,我不会再搭载你了。”罗恩说道。

“我原本就是想和你道别的。我要去永……长鞍镇,听说世代居住在那里的显赫的哈贝尔家族正在招募奇人异士,”克里斯托弗忽然露出厌恶地表情,很快自责起来,“天啊,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为什么,你根本没把我当做朋友。”

“你敢对着这位小少爷的父亲说你是他的朋友吗?就算是维克托大人在这里,你肯定也会赏你一顿鞭子,”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这位尊贵的少爷,你不需要在乎他,他这种人就是戏精,最擅长蛊惑欺骗你这种不喑世事的人了,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你怎么这样凭空侮辱人家清白……”克里斯托弗又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

而这时罗恩同样听到清脆的铜铃声响起,一辆驿站马车即将出发,召唤着在附近等候乘车的客人。他从善如流,和克里斯托弗点点头,以示告别。旁边的一个本地人立刻热情地帮他拎起地上的行李,在前引着他朝马车走去。克里斯托弗落在原地,欲言又止……

罗恩走进院内,几匹高头壮实的马儿悠闲地甩着尾巴,马车夫头戴圆顶硬礼帽,身穿灰色短上衣,黑色宽筒收脚裤,扮相有点滑稽。他们走近前一看,发现马儿都被罩上一对防止侧看的眼罩,帮忙的人赶忙解释说马的胆子都比较小,如果看到有人从侧后方过来时,出于本能会下意识地踢人,因此,车夫都会给马罩上这样的眼罩。

车夫正做着最后的检查,他把马的四条腿一条一条地托起来,一条一条地摸了一遍,看蹄子是否开裂,马蹄铁是否松动。他又按过了它的脖子,肋骨和膝弯,再用指头验过了它的腰,扳开了它的嘴,查看马的牙齿,完事后满意而又亲热的拍拍马匹的脖子,安抚被折腾的开始躁动的马匹。他转过身继续检车厢的轮、轴,车轮的边框,连接辋和毂的辐,防止车轮脱落的销子等等。

车夫在出发前,总有做不完的准备工。

马车高十多英尺高,长度超过二十英尺,马车顶上的行李架堆满了行李。日光照到这一切上面,使车身上斑驳的生漆,车门上的铜挽手和鞍辔上的钢件都放出反射的光。车厢两边开着极小的窗口,车厢内的百叶拉了下来,使外面的人看不到车厢内的情况。

罗恩站在一旁,车夫和帮忙的人把他的行李固定在行李架上后,就弯腰身进入车厢。车内还没坐满人,罗恩在一个靠着窗口的空位坐了,安静地等等出发。罗恩并不打算和共同乘坐的人打招呼,而那些人显然也抱着和他同样的心思,都自顾自地发呆、闭目养神、或极力压低声音地窃窃私语……诸如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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