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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相依为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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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云边烤吃的，边说向玉龙衣道：“姑娘别笑话我，我们家日子穷，孩子又多，我是最大的，身下还有两个妹妹三个弟弟。爹娘只会种田，一家人平常素日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好吃的。但用炙子来烤饽饽片、烤红薯，却是我小时候吃的最可口的东西。如今虽然进了宫里，多少也见了些世面，吃过些难得的，可从来忘不了这一口。自然我们家是从来不烤肉的，娘说肉一烤就缩得不剩一半，这么吃简直是要折寿的。”

绿云最近从橙云的死讯中脱身出来，知道自己若还是闷闷不乐，玉龙衣只怕更难过，因此每天只把忧郁装在心里，总找些话儿跟玉龙衣说说笑笑。如此日子倒还过得快些。

玉龙衣用筷子夹起一块热透了的酥皮点心递给绿云，这点心里头包着糖心，被火烤得化开了融进面皮里，趁热吃又甜又糯。

绿云本不要的，但玉龙衣由不得她不要，硬是递到她嘴边。绿云知道强不过，便拿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半个月后这些点心快要吃完，绿云又从浆洗房的同乡那里匀了些红薯过来，勉强对付了一个多月。

玉龙衣身上的浮肿已经全部消了下去，但皮肤依旧惨不忍睹。此时天气寒冷，不利肌肤生发更替。她全身呈现的都是青黑色，再加上之前溃破留下的疤痕，简直如老树皮一般，黑丑嶙峋。

手上的灵尊纹依旧没有显现，玉龙衣此时希望它就此消失，再也不要出现。这副尊容实在不想被认识自己的人看见。更何况幽鸢若是找到自己，姹惹自然也能找到。虽然自己恨不得手刃了她，可自己如今实在没有杀她的能力。

其时玉龙衣已经可以说话，但想了想还是保持缄默。现在的她一无所有，更加要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倘若别人知道她能说话，少不得要询问她的身世来历。而她此时武功尽废，无所依靠，毫无能力自保。还不若装聋哑，免得惹祸上身。

筠太医是在腊月底回宫的，只因太后染疾经月不愈，皇帝特下旨将其召回。

筠太医给太后诊过脉后回到太医院，第一件事便是来看玉龙衣。当时她正倚在窗边发呆，虽然早就得筠太医诊治，却还是第一次见他的真容。

这位太医五旬上下年纪，矮矮胖胖，头发蓬乱胡子邋遢，身穿一领青黑色太医服，显然不甚干净，脚上的牛皮靴子甚至还踢破了一只。

一见他的服饰，玉龙衣便明了这里的确是北多国的皇宫。

玉龙衣见了他忙行礼，筠太医摆手道：“不必拘礼，其实该我向你行礼才是，要知道像你这等疑难杂症可不是寻常便能遇到的。我给你诊治，其实是在提高自己的医术。我一向都在研究冤鬼池的瘴气之毒，你真可谓是难得的教材。”

说着给玉龙衣号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说道：“你这层坏掉的皮肤，没有三五个月恐怕还脱不下去。你莫要心急，待我假以时日一定给你想出个办法来。”

玉龙衣不说话，唯有再次行礼而已。

其实玉龙衣早看出这个筠太医是个精明不过的人，他表面上邋邋遢遢，其实是自污以自保。历来太医为宫中嫔妃诊病，难免有所接触。他这样子，那些嫔妃自然不会对他起别样的心思。又何况，他不可能发觉不到玉龙衣曾服食诸多奇珍异宝，但始终装做不知，丝毫不曾问起，至于是否同旁人提及，那就无从得知了。

筠太医走后绿云叹息道：“也真难为他了，自古忠孝难两全。这才多久，筠太医就瘦了许多，想来一定是伤心老母亲去世。人无论多大年纪，总还是盼望自己有爹有娘的，哪怕几年见不上一面，心里只要想着还有那么两个人在家里等着你，心里边自然踏实有靠。”

玉龙衣见她眼含泪光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不由得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胳膊。

绿云笑了笑道：“姑娘不用安慰我，我早就习惯了的。想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可伤感的。家中连个识字的人也没有，平时连一封信也写不得。这宫里虽有能替我写信的人，可想了想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每次只是把省下的银子托可靠的人捎回去罢了。想爹娘生我一回，也只能尽这么点孝心了。”说着转身去给玉龙衣熬药了。

玉龙衣躺在床上，把枕边筠太医给她配的眼药水拿过来，自己往眼睛上滴了几滴，闭上双目静静养神。

窗外是难得的晴天，只是依旧晒不化那厚厚的积雪。她自幼生长在南增，虽然冬季也会有雪，却不会到这般夸张地步。之前从烟州赶往枚城时一路上也是风雪交加的，可也绝没到如此频繁的程度。

北多的雪往往是毫无征兆的，扯天扯地气势如虹，绵绵密密又不容置疑。很多时候都是没有一丝风，只是静静地下着大雪。

玉龙衣幼时常听爹娘说起北多的雪景，她难免心生向往，磨着爹娘带自己到北多赏雪。

爹爹最疼爱她，答应等她长大一些，一定带她回北多看雪。

她始终记得爹爹说到北多的时候，永远都用的是“回”字，“回北多”而不是“去北多”、“到北多”。她记得爹爹温静如玉的面容上，说到回北多的时候那眷眷的深情。就像远行的孩子说到自己的慈母。

如今自己身在北多，每日都能看到这美好的雪景，可是爹娘却都已不在了。人世间本就有诸多的不如意，“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多少人心中的遗憾，玉龙衣则是亲身体会了。

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映照在玉龙衣的身上，将她丑陋怪异的面容格外清楚地呈现在光亮里，是一张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半丝美丽的脸。

“爹爹，我替你回到北多了。”玉龙衣在心里轻轻呢喃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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