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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遥见状,低头收拾着食盒无奈地笑笑。军营栅栏后的两道人影被分割得七零八落,青年刻意朝左边挪了几步,高挑的身形替女孩儿挡住东面吹来的料峭春风。不晓得是在聊什么,见陈文君忽的垂首打开怀中的包袱,将藏青色的大氅轻轻一抖,像是要让他试一试。秦征略显无措,用手抓了抓脖颈,继而僵硬接过来。项桓心不在焉地往嘴里灌了口温酒,慢悠悠收回视线,目光堪堪往旁边一偏,正瞧见宛遥垂眸浅笑,暖阳落了半身,清秀的眉眼间有种不显山露水的美。说不出什么原因,他心里忽然莫名的一动,总觉得自己的姑娘怎么看怎么漂亮。少年把酒壶一放,迅速帮她收好残羹碗盘,旋即握住她的手将人拉起身。宛遥不解地瞧着突然变勤快的项桓,一头雾水,“要去哪儿啊?”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这里煞风景,我们别处逛逛去。”说完提起食盒,牵着她便走了。原地里余飞尚坐在一堆鸭骨头中间,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什么意思,煞风景是指的我么?”晚上没有任务,项桓便陪着宛遥在附近多走了几圈。半空中月满如轮,长街冷冷清清。他并不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却总喜欢和她在一起时那种连时间都会放缓一些的感觉。宛遥会跟他讲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偶尔是关于身边的朋友,偶尔也是有关于自己。项桓就漫不经心的回答,言语上或许作死惹她一两句,便在狭窄的巷子里打闹起来。有那么一瞬,像是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在长安城的时候。少年天生爱动,哪怕拎食盒也要前后晃荡不得安宁。宛遥便在旁边嫌弃的去拍他胳膊:“你好好拿,不拿还给我。”“让你提我空着手啊?过会儿人家看到了,又得背后对我说三道四。”她叮嘱道:“知道你就安分一点,里面装着碗呢,一会儿摔坏了……”“不会的,放心吧。”他们才从巷口钻出,宇文钧已经却站在大门下焦急地张望,似乎等许久了。“小桓!”他神色匆忙,“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视线落到宛遥身上,动作又不禁一顿。项桓奇怪:“出什么事了?”宇文钧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宛老先生……今日找了个媒人,说是要……给宛姑娘谈一门亲。”作者有话要说:[宛爹:哼,跟我比]没错,又是我想吃卤鸭子了…………←_日常开始进入倒计时啦,请珍惜我还能水日常的日子~项桓拉着宛遥赶到偏厅时,宛延正把那位媒人送出门,她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兴许是在这乱世当头的节骨眼上能接到活儿是件颇为意外的喜事,笑得两眼成缝。“老爷请放心,我是自小在嵩州城长大的,这城中有多少青年才俊,我心里一本谱,比谁都清楚。姑娘又生得这般好相貌,不出十日,必然能觅得良婿。”宛延是看见他们两人走近的,倒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略略抬手一送:“如此那就有劳了,请。”“您客气。”媒人喜滋滋地下了台阶,迎面就撞上一双凝如纯墨的眼,少年毫无温度的星眸死死地盯着她,后者被盯出一身莫名的冷汗来,只能稀里糊涂的加快脚步。宛延掖手站在门边,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朝自家闺女道:“宛遥,跟爹进来。”毕竟是亲爹,宛遥本能地就要上前,可手却还在项桓掌心里,刚走出一步,便发现他还用力拽着。少年的目光略显阴冷,面无表情地望着不远处的宛老先生,显然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宛大人,你什么意思。”他颊边的肌肉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你明知道宛遥是想跟我在一起,非得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刻意为难吗?”“我是之前未征求同意将你绑到了嵩州,但也已经道过歉了,这是情势所逼又不是我任性妄为,你不至于气量就这么点儿大吧?”这番话说得全然不客气,宛遥生怕他们俩能当场吵起来,正欲出来打个圆场,项桓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宛延站在那里负手冷哼,“项桓,你也不必用言语来激我,既然讲到这个份上,好,那咱们今日就把话说清楚。”正是饭后消食的时间,此处的动静渐渐将周围过路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你要娶我女儿?行啊,你拿什么娶她?”他义正词严地转身,直视着项桓的双眼,“别怪我讲话难听,你跟着季将军如今虽是占了嵩州城,军中也有你一席之地,但是四面受敌,朝不保夕。你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左右,又如何保她平安周全?“你想怎样踏平天下,有怎样的雄鹰志向,老夫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我宛家这一脉只这么一个闺女,不可能让她跟着你东奔西跑,担惊受怕,这是为人父母的考量!“我现在把女儿托付给你,你跑去打仗,三天两头不见人,改明儿死在外面,让她怎么办?”项桓听得一怔,竟被他说得语塞。他在心中辗转琢磨,总认为宛延讲得并不对,可一时间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反驳。无形的憋屈感好似巨石压胸,冲得人喘不过气。宛延看他这副模样,语气也稍作缓和,“太远的事且先不提,你想提亲,有安稳的住所么?有妥当的将来给她么?就算是礼金,恐怕也只能让季大将军替你想办法。”宛遥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正紧紧地收拢,陡然加大的力道捏得五指发疼。“用不着别人帮忙!我自己能筹好聘礼!”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会把长安打下来,送给她。”宛遥愣了一下,蓦地抬起头。或许是项桓从前自不量力的话说得太多,这一席豪言壮语却未曾掀起波澜。宛延不以为意地冷笑:“漂亮话动动嘴皮子谁都能说,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我不是信口开河。”他认真道,“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把长安打下来。”但宛延却已经侧过身,置若罔闻地唤道:“宛遥,你还不走?”一瞬间,四面八方地视线陡然落上来,她不知所措地左右为难:“爹……”项桓的手仍旧没有放开,宛遥朝父亲的方向望了望,又转头看向他。少年分明从她眼中瞧见了一丝迟疑,他近乎质问道:“连你也不信我?”“我没有不信你……”宛遥却犹犹豫豫地看着宛延,她爹的那个眼神,显然是在催促她赶紧站位——要么跟他走,要么留下来。这是一个关乎着给父亲脸面还是给项桓脸面的重要选择,她实在进退维谷。“宛遥!”老父亲冷冷开口。她没有办法,只好抱歉地朝项桓看去。少年堪堪与她四目相对就已经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连日来的疲惫与愤慨齐涌上心头,索性也懒得再解释,将手一松,破罐子破摔似的掉头大步离开。“项桓!”宛遥急得在后面叫他,然而对方连停也不曾停一下。她连忙同宛延匆匆交代:“爹,我……我去看看他,很快回来。”女孩子紧跟着追上去。两道身影在夜深人静的小径间倏忽一晃,很快便不见了。周遭瞧热闹的人们面面相觑,为避免尴尬也各自佯作无事的迅速散开,唯有宛延犹在门外,甚是感慨的摇头叹气。“女大不中留啊,哎……”府内的后院回廊曲折,月色已深,项桓走路又快,宛遥在附近兜兜转转,跑了好几个来回才在小池塘边发现了他。少年正坐在一块斜伸出的大石上,面朝池水耷拉着脑袋,手中揣了一堆石子儿,让他挨个挨个,泄愤似的砸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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