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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旅程10（第1页）

我之所以如此担心岳父随时突发状况，是基于我的工作经验与经历。

关于晚期食管癌，一旦转移，患者的时间就不多了。

我遇见过从家里送到医院早已失去呼吸的食管癌患者，一部分在送进急诊科急救后保持了心跳却永远不再醒来。

绝大部分患者都无法感知自己已经晚期，家属朋友缺乏经验，无法从明显的症状中怀疑和提早找到措施。

有的患者即使不做手术，接受化疗后身体状况开始下滑，免疫系统变得脆弱，最终到了晚期，亦难以再接受化疗，身体状况无法支持做治疗。医疗技术先进，也很难让病人获得舒适的治疗方式。

有人用以毒攻毒比喻化疗，确实，它的副作用很大。患者个体的差异，有人化疗后能改善生存质量，有人化疗后却每况愈下。

岳父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过于虚弱。在有希望治疗的时候，他坦然选择了顺其自然，我不敢问他是否记得当时的洒脱。或者他是刻意制造的洒脱，他有顾虑，对自己选择放弃。

此刻，我的人生，所有的愿望都可以舍去，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我的岳父能健康的活着。

可现实情况是，他将离我们远去，永不再回来。

我的经验让我保持理智，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我甚至想打开手机录下岳父所有的一举一动，帮他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可是我从沙发的角度看过去，看见他一直埋着头，想拍个正脸都不容易。我调好焦距，拍下几张侧影，感觉不好又删除了。

没有他就没有章媛，没有章媛就没有我可爱的女儿。

我闭上眼睛，屋里静悄悄，只有岳父艰难的呼吸声。

我听见岳父的呻吟声：“妈呀，太疼了，我是惹着什么了搞得这么难受。”

我来走近他在的卧室，关好门，帮他拍拍背。

“喘气吃力，一点力气都没有。”岳父道。

我突然想起，我让岳父离开家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既然在医院无法找到解决他问题的办法，来的意义在哪里呢？

以后，岳母和章媛可能会对我这个决定有意见，甚至是怨气。假如岳父在这里过世，不能在家里过世是一种遗憾。据说，风俗里有这样的规定，在家里以外地方过世的人，把尸体或者骨灰带回家里，只能放在院子里，不能家中。

另外，从亡魂的角度想，在家里过世，亡魂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在外面过世，可能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上面说的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相信，不在乎，可是以后，我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备受指责。

现在各地推行火葬，假如岳父在这里过世，只能就地处理，不能带着尸体返回家里。

我的脑海里闪现各种可能即将发生的画面，急救室、重症室、病危通知、死亡证明、殡仪馆、火化炉……看着难受痛苦的岳父，我很想告诉他，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想要说的，或是没做的要帮忙完成的。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女儿的名字是岳父取的，他一直盼着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他坦言早已想好了名字，男孩或女孩。

我很想再知道他内心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再开口，没有想好说什么话题，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爸，你对章瑞有什么期望，希望他参加公务员或是事业单位考试吗？”

“我不舒服，没力气说话。”岳父已经不想开口，嘴里喊出的都是疼痛的呻吟。

背痛，我的手指按在他背上，他准确指出疼痛的位置。我的经验告诉我，糟糕的情况是真的，病情已经到了回天乏力的地步。

从最开始的吞咽困难，到后面的士官阻塞，到疼痛，到吐血，到现在的背痛，我想这过程中，岳父肯定无法形容告知某些症状和感觉，比如某些不适感疼痛感，他都以为是身体自然老化的正常反应。

我想仔细记住岳父这最后时间的状况和细节，大部分死者都不知道自己将死，因为昏迷和死亡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准备。很多家属后来在患者过世后跟我说，头一天还好好的，突然就昏迷不醒，然后失去心跳。

对于这类突发状况，很多家属都说死者在突发状况前都没有任何征兆，表现得很好，一点心理准备没有。这也是不少家属留下遗憾的一个原因之一，太过于突然，没有留下一张好看的照片，没有知道死者的一句真心话，没有一句遗言，突然就离开这个世界。

据岳母所说，岳父已经好多天没有像样的睡眠，每天能打几个盹，加起来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这几分钟，岳父呼吸趋于平稳，趴着睡着，也许真的能安稳几分钟。我在祈祷着，躺在沙发上，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