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十回 痴宝玉情闯北静府 惠元妃梦断铁网山(第2页)

王夫人听了,如梦初醒,亲手扶起袭人道:“好孩子,你果然替他想的周到。若不亏你提醒,我显些误了大事。既这样,就叫那些人回来,过两天再搬罢。如今倒是备些定神丹,安心丸,好歹叫他先压压惊才好。”看着袭人去了,又点头叹了两声,方梳洗了往贾母处来。

贾母一早已打发了人去北静王府里听候动静,贾琏不放心,随后又带了小厮亲自骑马去接。王夫人、李纨等都聚在前堂里等候,贾政亦不出门,只候在书房里听消息。凤姐不得闲,理一回家事,又过贾母这边来张一眼,说两句宽心话儿,复往园里走一遭,看着发放了月钱,抽身出来,一径走过穿堂,亲往垂花门台阶上站定。二门上小厮们见了,都唬的垂手拱肩而立,不敢抬头。

凤姐略站了一站,并不说话,回身往角门抱厦里来。众婆子拥着,忙叫起司茶炉的,周瑞家的得了信儿,一阵风儿走来,迎着凤姐没口子说道:“奶奶今儿怎么亲自出来?也不叫个奴才通传一声,好叫咱们准备。看这一屋子的土,小心沾脏了奶奶的衣裳。”婆子笑道:“周嫂子说那里话?这抱厦天天有专人打扫的,预备着主子坐息,从不放闲人进来。”周瑞家的只做没听见,亲自用袖子把椅面擦了又擦,方扶着凤姐坐下,又咋咋唬唬的道:“这茶那里喝得?还不叫里边柳家的洗了壶来,重新炖过。”又亲往里边去传茶。凤姐也不与人闲话,且向鬓边拔下一支银鎏金西番莲镂花嵌翠耳挖簪来掏耳朵,默默的出神。

一时,贾琏的小厮兴儿先回来了,凤姐忙传进来,问他:“二爷怎样?”兴儿一愣,向上看着凤姐只眨眼儿不言语。凤姐燥起来:“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兴儿唬的忙磕了个头,才敢说:“不知奶奶问的是那位二爷?”倒逗的凤姐笑起来,方想起原是自己说的不明白,遂问:“宝二爷如今怎样?”兴儿回道:“已经接着了,就到家的。”凤姐放下心来,复问:“琏二爷呢?”兴儿道:“陪着宝二爷一道回来了。”凤姐骂道:“既是两位爷都回来了,有什么不明白答不得的?就说二爷回来了,不就得了?夯口笨舌的蠢东西。”既得了准信儿,便不耽搁,赶紧往贾母处来报讯,使贾母放心。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贾琏方陪着宝玉回来了。宝玉便急着要回园里去。门上早有七八个小厮迎上来,抢着报:“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在堂上等着呢,说二爷回来,立刻去见。”贾琏忙将宝玉一把抱住,劝道:“好兄弟,凭你有一千张嘴一万件要紧的事,也先随我见了老太太、太太再说。”拉着往贾母处来。

贾母、王夫人早已迎出门来,看见宝玉,一把搂在怀里,儿一声肉一声的哭起来,数落道:“你个不争气的孽障,如何竟做出这不要命的事来?倘若你有个好歹,叫我和你娘活是不活?”王夫人哭的几乎背过气去,李纨紧紧搀扶着,也自垂泪。

一时贾政得了信走来,李纨忙回避了去,宝玉忙过来跪着磕头,给父亲赔罪,道辛苦。贾政老泪纵横,骂道:“逆子,那北静王府是何等去处,龙潭虎穴一般,焉能容你这大逆不道的孽畜撒野?倘若惹怒王爷,这一家子都要被你毁了。到时,看你有几条命来抵罪?”宝玉跪着回道:“并不敢撒野胡闹,不过是登门拜访,负荆请罪,王爷只说不知者不罪,并不曾发怒,反设席相邀,留我在府上住了几日,每日听戏观花,十分礼遇。临行还赠了这把扇子。”说罢向袖中取出,双手奉与父亲。

贾政接过来,见是一柄四十四骨樱桃红木、青绿两面夹纱的高丽贡扇,正面是一幅山水真迹,背面题着水溶亲笔抄录的石榴皮题壁句:“白酒酿来因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看罢,不禁叹了两声,连说:“孽障,孽障。”垂下泪来。贾母向贾政斥道:“他在那府里拘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得了命逃生回来,一口茶还没喝,你就又来震唬了。他刚回来,魂儿还没定,再被你唬病了,我是不依的。”贾政只得权且告退,自回书房中长吁短叹。贾母便又问些在北静王府里起居饮食诸节,听说不曾为难,放下心来,叹道:“且往后走着瞧吧。”

接着邢夫人、薛姨妈并宁府里也各打发人来问候。王夫人还欲说话,宝玉推说骑马累了,只要回房去歇。贾母便道:“他从生下来也没经过多少事情,这几日够他受的,叫他且回自己屋里睡一觉儿,回过魂儿来再说吧。”王夫人见他神思恍惚,形容憔悴,虽有满腹的话要说,也只得权且搁下,放他去了。

麝月、秋纹早在园门口接着,见宝玉走来,便如见了活菩萨一般,迎上来道:“你可回来了。满院子人几日里通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袭人只差没有急死在这里。”

宝玉随手脱了大衣裳交在他们手中,三步并作两步走在前头。麝月见不是往怡红院去的路,不禁愣了一愣,忙婉转劝道:“二爷好不容易回来,总得先回房里换件衣裳,喝杯茶,喘匀了气儿再去看林姑娘。那有出门两三天,不回家先串门子的理?况且袭人姐姐病的正重,只为二爷担心,两三天里饭也不曾吃过一口,才是我强按着方答应不出来迎候,这会儿正伸着脖子苦等呢,二爷好忍心教咱们空等?”宝玉道:“既这样,你就先回去说一声儿,说我一切都好,到潇湘馆里略坐坐就来的。”说着话,脚下更不停留,早一溜烟脚不沾地的去了。

麝月同秋纹抱着衣裳,眼睁睁望着背影儿叹了两声,无奈何,只得回房来说与袭人。袭人愣了半晌,叹道:“我倒只担心他累了饿了,只怕他心里再不会为自己算计,就只有他林妹妹。”原还躺在床上只望宝玉回来安慰两句的,此时便也无心再睡,挣扎着起来,重新洗脸匀面,不肯教病容落在他眼里。

这里宝玉一径来至潇湘馆。紫鹃一天几次的往怡红院里打听着,也已知道宝玉回来了,早已报与黛玉,打量着过午必来的,谁料他这会儿便来了,看身上的衣裳未换,便知是刚进园子,遂问:“从那里来?”宝玉道:“从老太太处来。”说着,便随身坐在黛玉榻前,问他,“身上觉的怎么样?大夫来过没有?可吃过药不曾?晚上睡的好不好?”

黛玉眼中早滚下泪来,哽咽道:“你别只顾着问我,这两日,在那府里住的怎样?你怎么这样大胆,竟然……”说着又咳起来。宝玉忙道:“妹妹放宽心,如今可大好了。我已向北静王爷明明白白说了心里的话,王爷已亲口允了我,说原不知我有这个心,所以才求人下聘,如今既知道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再不会教人来提亲了。临我去时,还赠了我许多礼物,且许我将来成亲之日,还要亲来向妹妹道贺呢。”黛玉听了,满面通红,急道:“你说你自家的事,别扯上我。”宝玉叹道:“妹妹恼我,我也要说的。平素都是因为宝玉一味小心,不敢明白说出心里的话,才惹的妹妹疑心,众人又金一句玉一句的混说混比,拉扯旁人,倒惹妹妹烦恼。这回我索性打破了这个闷葫芦,把我的心思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剖白个通透,便是死了,也不屈。”黛玉先还愣愣的听着,及到最后一句,正碰在心坎儿上,不禁哭的哽咽难言,便要责他大胆妄言,也是无力。紫鹃也觉伤感,连劝也忘了,只在一旁拿着绢子垂泪。

宝玉不禁也哭了,益发说道:“好妹妹,我的肠子都碎了,你还只管哭。我早说过我这个心里除了妹妹再无第二个人,妹妹只不信,到底弄出这些阴差阳错来。前儿我已与老太太、太太说明,若要我舍妹妹而就别人,除非是死了,拿尸首去成婚;这回索性都闹的明白,看谁还敢来罗嗦妹妹。”

黛玉自听了贾母说将自己聘与北静王为妃的话,心里万念俱灰,已死了大半,只想着再见宝玉一面,其余更无所求。如今听宝玉说尚有转寰之机,遂重新唤起求生之意,心思清爽,便又想起一事,哭道:“你又何苦来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又替我打算什么?不如让我干干净净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好让你清清爽爽做成好姻缘去。”宝玉道:“你到今儿还不信我,还来怄我,除了妹妹,我又有什么好姻缘?”黛玉道:“娘娘已经赐婚,合府里都知道了,什么‘金玉良姻,天作之合’,你还只瞒着我。”

宝玉这几日只为北静王求聘黛玉的事焦心,竟没想到自己身上,及听黛玉提醒,方想起还有这一宗公案,愣了半晌,方道:“我只不答应,难道他们牛不喝水强按头么?便是大姐姐也不能强人所难的。何况赐婚只是传闻,并未真的有旨意下来。老太太早许了我,等娘娘回京,亲自进宫去代你我求情。我连北静王府都闯了,还怕别的么?别说是大姐姐,就算皇上赐婚,我也敢闹上金銮殿去,看谁还挑着头儿混说什么金呀玉呀的不说了。”黛玉听了这话,反不好意思起来,啐道:“谁许你到处混说……”说到一半,却又咽住,满面胀红,喘成一气大嗽起来。宝玉情急,便欲上前搀扶,恰麝月、秋纹已收拾了衣裳来接他回房,宝玉虽不舍,然而见黛玉抖的风中桃花一般,却还勉力抬头望他,冲他摆手儿,那眼里的意思分明只要他去,生怕自己呆着不去更惹他着急,且紫鹃也在一旁劝道:“二爷的话,姑娘已尽明白了,如今且回房去歇着吧,来日方长呢。”只得去了。

这里黛玉思前想后,起初也信了宝玉的话,只道暂且无事,转念一想,那北静王何许人也,焉肯出尔反尔,如此轻易放弃?元妃赐婚更是势成定局,又岂是宝玉三言两语可以逆转的?想来二人竟是万无遂心如愿之理。又想宝玉为了自己的事闹上北静王府,何等大胆莽撞?倘若他为自己有个闪失,自己却又情何以堪?况且女孩儿家私情原是闺阁中万死不赦之过,自己虽与宝玉持之以礼,并无失检点处,然而这回宝玉为着自己如此妄为,想必闹得阖府皆知,更不知为将来埋下多少祸根后患,口舌是非。思来想去,没个了局,那眼泪只如断线珠子一般,成串滴落,不能休止。

话说这些事体,黛玉既能想到,贾母自然更加虑到了,明知北静王必定另有文章,只恨猜不透,欲找人商议,想着贾赦、邢夫人是事不干己不劳心的,贾政为人梗直不会转弯,王夫人又愚钝没主意,惟有贾琏、熙凤夫妻尚可议事,因此命鸳鸯请了他二人来,又想了想,到底不好瞒过王夫人,便命也一同请来,遂将自己一番担忧说了。凤姐先就回道:“老祖宗虑的极是。想那北静王爷为这事惦记了不止一二年,又叫少妃来亲自探看,又叫冯紫英打听出身来历,又跟咱们老爷几次递话儿,又打听了妹妹的生日送来厚礼,又特特的请了林妹妹的启蒙先生贾雨村说媒,就是寻常王府里结亲也不过如此,那里是王爷纳妃,直与皇上选娘娘差不多。若从前年北静太妃跟老祖宗商议纳妃的话头儿想起,这主意只怕早就拿定了,若不为守制,还等不到这时候儿。他既品度了这二三年,好容易等的孝满才提亲,分明一招出手,志在必得,焉肯为宝兄弟几句话就打了退堂鼓?不过是想留个好名声,不肯让人说他强娶豪夺,所以才说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儿先稳住咱们,回头必定还要想个什么法儿,逼的咱们府上主动去攀交,倒反赶着他去结亲。想来我们若不肯结这头亲,他保不定还有什么新招儿埋伏在后头。”

贾母叹道:“我何尝不是担忧这个?想来他借口讲谈学问练武艺把宝玉扣留在府上,还只是第一计,后头不定还有些什么千奇百怪的厉害法宝呢。这次宝玉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过是个提醒,敲锣听音儿,下次未必便能这么容易。”

贾琏见贾母既已明说了,便也禀道:“我听里头的公公说,皇上不在京的这段日子,四位王爷共同监国,凡有奏章,都是四位王爷合议,忠顺王与北静王多半政见不同,正是水火不两立;东平郡王和南安郡王又一味和稀泥,两头不肯得罪,所以许多大事都耽误下来,裁议不决。比如海疆之乱,北静王主战,忠顺王主和,一个说要发兵去打,直叫兵部拟定出征名单,凡是世袭武职的人家都要逢二抽一,充军作战;一个说该以和亲怀柔,前时叫各府里适龄女子都画像造册,便是为了备选。”贾母这些日子一直为了探春、惜春备选的事忧心,却并不知还有征丁一事,闻言不禁一愣,问道:“这样说来,不论主战主和,咱们竟都是跑不掉的?老爷不是说造册备选是为了联络那些海外王储么?怎么又变成议和了?”

贾琏叹道:“朝廷里的事,那里说的准呢。同海国联姻是北静王提的,为的是好教那些岛国帮咱们发兵;跟藩邦议和却是忠顺王提的,总之都拿着这些造册备选的女孩儿们做筏。孙子还听说,东平、南安两位郡王因年迈多病,如今都不大理事了,所以朝中大臣都推北静与忠顺两府马首是瞻,各立山头,斗的你死我活。想咱们府上向与忠顺府不大投契,再把北静王得罪了,将来若有一时急难欲投倚处,东、南两位王爷未必得力。何况不论征丁出战还是郡主和藩,咱们两府里可都在册,说不定抽着什么签,要生要死,都攥在两位王爷的手心儿里呢。因此以孙子浅见,北静府万万不可得罪。”王夫人也道:“便是没有北静王爷提亲这件事,娘娘也是有意要赐婚的,那里由的宝玉呢?倘若北静王做主把宝玉充军打仗,他那里吃的了那种苦?并不是我不疼爱外甥女儿,逼他嫁人,奈何世上并没有顺心如意两全其美的事,说不的,也只有舍卒保车了。”贾母自然知道王夫人话中所指那个是卒,那个是车,并不入耳,只得道:“娘娘的旨还没下呢,那里就说到后边的事了。早知这样,当年我就该早有个准主意——如今也说不的这些,只是北静王爷既然已经说了不议亲,一两日间总不好意思又来为难的吧?”

凤姐见贾母话里有话,知道不乐意,忙道:“正是呢。上吊还要喘口气,不信他一个王爷,说出来的话竟好意思收回去,总得做两天表面文章,假装宽慈。就有什么招数,也会等些日子再施展。咱们如今不如就来个将计就计,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横竖拖几日等娘娘回来,还有的商议。”贾母这方点头,说道:“也只得这样。”

一时从贾母处出来,王夫人便埋怨凤姐:“好容易已经说的老太太心动,答应把你林妹妹许给北府了,你女婿也说了一大篇话,劝老太太结这门亲,偏你又来提什么将计就计的话,只顾哄老太太高兴,就不想想,那北静王府是何等威势,难道是我们这种人家可以得罪的?”

凤姐辩道:“我何尝不是和太太一样的心思?只是老太太心里不愿意,与其一味逆着说,惹的老太太不高兴,倒不如暂且将些宽心话儿稳住,一切只等娘娘回来再拿主意。反正北府里三五天内总不会再有动静,咱们乐的消停几日不好?”王夫人无话可说,又随便问了几句家事,便打发他去了。

谁知赵姨娘早在隔壁听见,情知王夫人不满意凤姐,便要趁机煽风点火,遂掀帘子凑近来说:“太太当真不能由着二奶奶的话。宝玉的婚事,可得着紧上心,越早定下来越好,我前儿听说……”说着,故意左右看。彩云知机,故意道:“今天是太太吃斋的日子,我去厨房看看,备了素菜没有。”说着去了。余人见彩云如此,便也不等王夫人说话,都借故避了出去。王夫人见那赵姨娘蝎蝎螫螫的,本不待听他弄舌,然而正所谓关心则乱,身不由己的问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吧。”赵姨娘便压低了声音做张做势的道:“我前日去林姑娘处瞧他病,正听见他与丫头长一句短一句,计议着要同宝玉两个私奔呢。”王夫人唬了一跳,忙问:“你听的可真?”

赵姨娘赌咒发誓的道:“决不敢欺瞒太太。难道我不知道这是要命的大事?所以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为是宝玉的事,才不敢隐瞒,我想太太就这一根独苗儿,平日里看的心肝上的尖儿一般,老太太又着实疼爱,若有个闪失,那还了的。想了几日,还是要冒死禀告太太,好有个防备。他们果真连法子都想在了那里,说是林姑娘捡个日子跟老太太说要回南边老家去祭父母,叫宝玉陪着,两个人卷了细软搭船走,人不知鬼不觉,把阖府蒙在鼓里,连日子都定了呢,可惜我一惊,就没记的清楚。”

王夫人听了,虽不肯信,然想起宝玉前日在老太太跟前说的那些大胆狂言,口口声声只要死要活,竟似有殉情之意,不由心惊意动,便有几分动摇,口里且只道:“林姑娘是名门千金,怎么会连廉耻礼义也不顾?必是你听错了。快别混说。”

一时饭至,王夫人便留赵姨娘同吃,赵姨娘原先听他今日吃斋,便无肠胃,正想指个谎儿自去讨些荤菜来吃,及见彩云已经摆下桌子,玉钏、绣凤等依次端上菜来,什么虾油豆腐、珍珠菜、素烧鹅、松菌、面筋、鸡腿蘑,主食是一盘子十色素菜细馅夹儿,荠菜馅千层儿炊饼,并一大碗三鲜笋丝面汤,香喷喷清亮亮,都是素日未吃过的,不由食指大动,便站住了,笑道:“既如此,我也讨一讨太太的福荫。”便每样挟了几筷到碗中,细细嚼了,又道:“都说水月庵的素斋做的好,连宁府里珍大爷也称赞的,倒不知比这个怎样。”

王夫人因心里有事,便没听出破绽,一时吃毕,打发赵姨娘去了。自己思前想后,半信半疑,以为总是有几分影儿,赵姨娘才会说出那些话来,倘若宝黛两个果真存了这个心,可不害苦我也?因此更厌黛玉,且暗暗布置耳目,提防宝玉有所异动,一心只等元妃回京,好早早请准懿旨,了却这番心头大事。暂且不提。

只说是夜三更,王夫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忽听一阵风掀的门帘儿响,便闻的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袭来,王夫人欲起身时,却见那贾元春竟做从前在家时打扮,怀里抱着个孩儿,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便在床前跪下,意欲磕头。王夫人吃了一惊,忙拦道:“我的儿,你如今贵为娘娘,君臣有别,怎么反倒给我磕起头来?”

那元春眼中含泪,口内作悲道:“娘啊,你只知孩儿一朝选在君王侧,乃是尊贵光荣之事,岂知宫闱之内,风起云涌,纵然百般小心,终究暗箭难防。女儿为了保住这贤德妃的封号,含辛忍辱,耽精竭虑,这许多年里,何曾安稳度过一天半日?却还是弄巧成拙,求全反毁,如今一死万事休,纵然醒悟,也是迟了。只为悬心爹娘不下,才不顾这山长路远,一夜万里,赶来见爹娘最后一面,还有一句话要提醒爹娘。”

王夫人听了不懂,只恍恍惚惚的道:“是什么话?”又问,“你这抱的是谁家的孩儿?”元春道:“女儿离京前已经身怀有孕,自以为眼前就要有大富贵,大荣华,一心要好,百般防范,瞒住消息跟随皇上出京。不料心强命不强,如今反累了这个孩儿,可怜他没见天日就要随女儿命入黄泉了。女儿死的委实冤枉,个中因由,便说给爹娘知道也是有害无益,如今倒也不必再提。只望爹娘以女儿为诫,休再一味攀高求全,从此倒要退步抽身,看开一些,还可保的数年安居。若不然,眼前就要大祸临头了。倘若儿身还在时,还可设法为爹娘筹措转寰,趋吉避凶,如今天伦永隔,幽冥异路,再不能略尽孝心了,爹娘自己保重吧。”

王夫人更加不懂,却忽听的贾政的声音道:“娘娘垂训的是。”清清楚楚,响在耳边,不由一惊醒了,才知是梦,身上冷汗涔涔而下。一旁贾政犹自呓语道:“娘娘且慢。”说罢,却也醒了,怔怔的瞅着王夫人发愣。王夫人心下惊动,问道:“你做了什么梦?只是说梦话。”贾政叹道:“我刚才看见咱们大姑娘来了,怀里抱着个襁褓孩儿,一进门就给我跪着磕头,又说了许多话,什么‘伴君如伴虎’,什么‘提防暗算’,‘求全反毁’,又是什么‘退步抽身’,我正想问清楚,他便走了,苦留不住。”王夫人更加惊骇道:“我刚刚也做了一梦,却和你说的一模一样。莫不是娘娘有什么事?”贾政心下栗栗,却不肯相信,只劝道:“这都是你我思念女儿太甚所致。娘娘如今与皇上在潢海围猎,会有什么不妥?即便是着了风寒,又或是遇些阻碍,随行自有太医、护卫,又何劳你我操心?”

王夫人却只是挂怀不下,这一夜翻来覆去,何曾安睡片刻。次日一早,便又叫了贾琏来,让去宫里打听消息。一时贾琏回来说,诸王为着海疆战事不稳,宇内又有乱党起事,已经加派官兵前往铁网山护驾,想来皇上不日便要回京的。王夫人听了,这才略略宽心。正是:

剖开莲子心犹苦,拨断筝弦声更哀。

热门小说推荐
天才萌宝:妈咪,爹地瞎了

天才萌宝:妈咪,爹地瞎了

作者岂不尔思的经典小说天才萌宝妈咪,爹地瞎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小说那次意外后,他曾经许诺过的海誓山盟已然不再。四年后,她华丽归来,他将她堵在墙角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她抱歉,我不认识你。他勾唇邪魅一笑,那你解释下,你的儿子为何与我如出一辙?...

萌宝助攻,总裁老公请宠我

萌宝助攻,总裁老公请宠我

顾柒月车祸醒来发现我老公是帅气多金的总裁大人!附加十级妈控大萌宝!哈哈,人生赢家等下,我是谁来着?啥?她是温城第一恶媛?现代版潘金莲?大佬老公太高冷,不高兴,要离婚。她扯着衣角楚楚可怜,要想生活过得去,哪能没有一点绿。当晚顾柒月被赶出家门,隔天某宝背着书包偷偷摸摸的找上她,一件件掏出宝贝。妈咪,这是爹地的,身份证房产证驾驶本银行卡银行卡银行卡银行卡户口本都交给你。某天某人想扯证了,却找不到自家户口本,某宝狡黠道,户口本在妈咪那。某人扯下脸皮,老婆大人,该要二胎了!...

超强重修

超强重修

太上老君座下典籍童子被陷害进入人间,附体在一个穷挫大学生余仁亮的身上。更要命的是余仁亮刚刚导致饭店厨房火灾被老板炒了鱿鱼。众人鄙视的目光,所有人肆无忌惮的调侃,面对这个陌生而又危机四伏的世界,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漫漫修行路,不得不重新踏上成为强者的路途。。。。。。读者群118931859,进群先冒泡哦...

武踏巅峰

武踏巅峰

一倍,两倍三四倍,十倍,百倍万千倍,混沌大陆,武者为尊,身为天脉武者的陈昱,拥有超出普通武者无数倍的修炼速度。纵横天下,武踏巅峰。PS已完本150万作品使徒,书号38115...

我是一具尸体

我是一具尸体

我割腕自杀,鲜血流尽成为干尸。尸身被葬进祖传铜棺,在阴历七月14出殡的那天,怪事穷出。半夜我以干尸之身醒来,全身肌体枯竭,只有鲜血才能够维持我肌体的鲜活。我以人的意志驾驭着我的尸体,我穿梭阴阳,我爱过,我恨过,我杀过人,我灭过鬼。。我是尸体,只要进食血液,我将永远不会衰老,我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俯望,只看到了欲望。...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