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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巫山坐忘道常隐 沧海扬尘颜舜华（第2页）

常无为淡然笑道：“他们生不能为我敌手，死为冤魂，亦复何益？”李刈怒从心起，卫端亦露愤懑之色。

常无为好似没有看见二人神色，笑语说道：“金元宝以为传你们‘维斗凝神’，便能万事大吉，未免见笑大方。今日我便在神都山再送他们徒子徒孙一程。”

李、卫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卫端虽得李刈棒喝，心结究竟非一时能解，对常无为的“谈笑杀人”并不放在心上。李刈却不禁望了颜沧海一眼，说道：“常先生，你与神都九宫的恩怨与旁人无关。若是我们侥幸胜了，绝不取你性命；若是你赢了，我与卫端，要杀要剐，任君处置，但请放过这两位姑娘。”

常无为笑道：“好个多情少年！但我常无为是何等人，要你相饶？本来饶这二人无关痛痒，可你要我相饶，我却非要杀了她们不可。”

李刈不及发，颜沧海已劈头骂道：“臭小子，谁要你求情！姑娘是生是死，同你有什么关系？”这却是自海上归来，颜沧海同李刈说的第一句话。她一番不留情面的责骂，李刈固然神色尴尬，但见女子轻嗔薄怒，心中竟有分轻松：“这魔女一如既往的难以相待，我何必多耽此心？”

常无为嗤地一笑：“众处情障，徒以自苦，实在无趣。”

李刈冷冷道：“无趣总胜过无情。”

常无为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情为天道。”

李刈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子非善。”

常无为嘿然笑道：“物我两忘，孰是孰非？”

李刈道：“是非有判，审之为心。”

常无为道：“若无心却又如何？”

李刈神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终是沉默了下去。

二人一面对答，一面以“维斗凝神”和“帝子移元术”攻守，此时李刈不能答话，气势立弱，常无为转而笑道：“卫端，你怎么说？”

卫端却不言语，一瞬不瞬地望着常无为，他心神淡然、如如不动，俨然用了“维斗凝神”的心法，可“心眼”中开、察敌破绽，却是为“帝子移元”的真谛。究其根本，无一不是“乐谐之道”。

常无为觉出异样，笑道：“有意思。”眼神陡然一亮，以目代剑，刺了过来，正是刺中卫端真气最为薄弱之处。

“见危而避”本是人的本能，可卫端被常无为捉住破绽，却似无察，神色无改地注视着常无为周身真气运转。

常无为微咦一声，李刈心中了然：“二弟视死如归，反倒得了‘维斗凝神’的真意，他斗心我斗力则是。”更不打话，横刀一封，向常无为斩去。

李刈此时的刀法早非初出茅庐可比，他的刀法不再状若飘雪，一刀快似一刀，如电斩雷击一般，而是每一刀都清楚可见，运刀的起势、收势分明无余，却似比“快刀”更难抵挡。

常无为微一动容：“好小子！”

原来李刈性子飞扬跳脱，学“维斗凝神”这般沉静的心法，跟金元宝一样，性格所限，终难大成。他既有自知之明，也不去自苦坐禅，而是将“维斗凝神”的神意融于刀法之中，使刀法如如不动，返璞归真。

金元宝的“庶人剑”与“维斗凝神”，一冲淡一归真，却是相得益彰，而李刈的“炼气刀法”与卫端的“乐之道”，一凝重一飘忽，却又殊途同归。一时间，常无为以为对敌的仍是一人，剑气相合，处处空门。

可惜，二者正如龙驹未乘天而去，年岁的沟渠非一日可越！

忽然，剑光璀璨、光华晔人，二人但觉剑气如日月之光、无孔不入，立世所在，并无避所。二人心知无幸，正待闭目就死，一片云忽然飘至，遮掩日月，清风拂面，光华尽敛，凝目望去，天高地远，风清云淡。

“先生！”有人悲声呜咽。

二人猛可从幻境中惊醒，定了定神，却见一个英俊青年抱住一个青袍人，神色悲痛，呜咽不止。那青袍人双目紧闭，脸如白昼，已是气若游丝。而常无为站至不远，难得露出惊疑神色。

李刈头一次见常无为如此古怪的神色，还未惊奇，卫端已失声叫道：“齐、齐兄！”

那青年正是齐天翎，他见卫端等人上得山来，听不过几句，便知情况有异，此时他已将神都山当“家”一般看待，当即急奔去知会青夜宫主。他才在“天衍崖”找到青夜，常无为等人却也经临此地。二人先至，熟悉地形，常无为等又关注自家之事，一时之间，倒是无人发觉此地另有他人。青夜听风辨声，又得齐天翎手语告知战局，见李、卫二人势危，便即合身扑上，却以血肉之躯，挡住了常无为的日月剑光。

齐天翎没有听见卫端的失声惊呼，他只是抱着青夜，吞声不止。

青夜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的神色却很平静：“孩子，我要见他们去了，你当为我欢喜。”

齐天翎强抑眼泪问道：“可神都山、神都九宫，还有好些事怎么办？”

青夜微微一笑：“你不是要‘放下’吗？”

齐天翎心头大震，怔忪间，听得青夜低声吟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言至于此，溘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