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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不会。”她急急忙忙打断裴钊的话,眉眼间溢出笑来:“我早就不喜欢睡懒觉啦,况且在你和睡懒觉之间选一个的话,我还是勉强选你吧!”
裴钊微微一笑,温声道:“那我可真要好生感激你的勉强了。”
用完午膳后,裴钊亲手为她系上披风,握着她的手沿着金鳞池旁的石子路慢慢走着。因天气渐暖,两边的龙头花和锦带花开得甚好,由浅至深的淡粉、朱红、酡红交织成一片,像是打碎一地的燕脂,又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衬着草木苍翠,更显赏心悦目。
待走到花树繁茂处,宫人便将鸟笼呈上来,鎏金的鸟笼十分精巧,里面养着的,正是裴铭之前在疏影园捡回来的那只冻僵的小麻雀,养了这么久,早就活蹦乱跳。苏瑗一打开笼门,小麻雀便扑腾扑腾翅膀,很快消失在天际,她一手微微遮住眉眼往天边看,笑道:
“我懂事以后第一次跟着哥哥们出府到街上去玩儿,只觉得每一样物什都新鲜得很,那时候我相中了小摊上的一个竹子编的小鸟,又看摆摊子的老爷爷很可亲,便像在家时一样说了个谢谢,拿起来就走,都不晓得原来是要给钱的。”
裴钊听了有些失笑:“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哥哥们左赔礼又道歉的啊。”苏瑗的脸红了红:“你不觉得这个情节很熟悉么?唔,我听茶寮的先生说书时,总喜欢讲一个皇帝或者太子出宫微服私访,结果都不晓得吃饭是要给钱的,然后被酒坊的掌柜当做无赖给抓起来暴打一顿,我比起他们可就太幸运啦,我还有哥哥呢!”
听闻她提起兄长,裴钊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翼翼问她:“阿瑗,如今裴钰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家人亦安顿好了,你若是想念他们,我便陪你去看一看罢。”
苏瑗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想到的却还是当年的情景,那时候她傻傻地任由四哥牵着自己和五哥往前走,隐隐约约晓得自己方才好像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五哥在旁边嘲笑她,她也说不出甚么反驳的话,待走到茶寮坐下时,二哥三哥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身后的小厮扛着个草垛子,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竹编的玩意儿,花草虫鱼应有尽有,正是方才那位老爷爷的。
在茶寮众人纷纷侧目的注视下,三哥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二哥出了一片金叶子,把这些东西全都买下来啦,阿瑗你喜欢哪个,尽管挑就是了。”
她想起三嫂嫂的那封信,想起那一日哥哥们复杂的目光,心口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家里的人想必已经晓得她如今的情形,若是再去见他们,爹爹定会愧疚不已,娘亲会悲痛欲绝,而哥哥嫂嫂们只怕也会难过,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去呢?
去了,也不过是白白惹他们伤心一场罢了,如今的苏家不复当年的荣光,却能过着最为平静安稳的日子,这样难道不好么
想到这里,苏瑗极力对裴钊笑了笑:“我晓得你会让他们过得很好,这就够了。现在我身子还没有大好,等痊愈了再去看他们也是一样的。”
她明明晓得,自己再也等不到彻底痊愈后,跟裴钊一起回苏家的那一天了,三年的时光这样短暂,连黯然神伤都成为了一种奢侈,她笑吟吟地挽起裴钊的手臂,抚平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别皱着眉头啦,你带我去荡秋千好不好?”
裴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还是含笑点了点头:“好。”
与裴钊一同临朝一事,在朝中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大曌素来开化清明,女子入仕为官并不是甚么稀罕事,数百年来,朝中的女官、女将乃至女相都是司空见惯,可按照律例,女子一旦入宫为妃,便不得再干政,如今这位皇后娘娘的做派看起来又岂止是干政?分明就是一派垂帘临朝的模样!
于此事上谏言最多的,就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臣,密密麻麻的折子上以大曌以前的五六个王朝为例,又附上了条条框框的礼制,更于宣政殿上谏言道:
“陛下,我大曌素来兼容并蓄,从不限制女子入仕,可皇后娘娘乃是命妇之首,以此等身份入朝,实在是不成体统啊!”
而裴钊面无表情地听完,问:“朕且问你,体统由何人所制??”
“自然是陛下。”
“既是如此。”他淡淡道:“自今日起,朕加上这条体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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