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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腐烂物（第2页）

他又恰好长着一副最像小偷的样貌，如果把所有人印象中的小偷糅合在一起，那说不定就会得到他的脸。所以“脏手指”这个如同污渍般的称号，也永远不可能从他头上摘去。甚至有人谣传他在当上助手后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偷窃癖，穿上手工定制的衣服却还去犯案，极为难堪地被人当场抓住。

把这些事情当众讲出来其实并不好笑，人们之所以乐此不疲，或许只是想再看一次他听到这些事情时的反应，比如脸红脖子粗地和人说自己从来不会偷窃。他总是要争辩，却又毫无底气，语无伦次。

所以再到后来，德乔就学会了对别人的调侃保持微笑，进而演变到会配合众人的话题进行一些滑稽的表演，比如用缩头踮脚的姿势走路，又作势要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他的表演太生动，总是能让旁人笑得停不下来，就连久卧病床的奈维欧也是。

他渐渐地不再会为此愤怒。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彻底从受人赏识的美梦中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己这样卑微的人究竟是凭借什么在家族里立足。这些笑话越是盛行，自己的名誉越是不堪，奈维欧就越会感到放心，从而自己的地位也就会越安全。

他默默地等待着奈维欧离世的那一天，因为他知道所有的白眼和嘲笑都会在那一天烟消云散。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奈维欧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喊什么“脏手指”了。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听见类似的话题，就连有关的字眼都没有看见过。手下的人甚至不敢把登有盗窃案的报纸书籍递到他的眼前。

这让他一度以为，这阴霾的一页已经轻轻揭过，自己可能会迎来不一样的未来。

“你究竟能不能当族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乔凡尼说：

“我看你最近好像不太清醒，所以好意提醒你一下——”

这一页能不能翻过，德乔自己心里最清楚。

从不堪受辱，到主动迎合，再到如今，德乔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忽略类似的话题。

迎合是在忍耐，忽略则是释然。他一直假装释然，但其实又清楚真相是什么，只是不愿面对。因为周围的人越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提及，反而越证明了他们的真实所想。

乔凡尼无缘故的嘲笑确实让他感到了极端的愤怒和失控，但那只是一瞬的。真正让他感到无力的，是这么多年了，自己竟然仍对这件事如此执着。

恐怕所有人都认为那些不堪的过去，是德乔这个人身上永远无法揭去的一页。

也包括他自己。

没法再假装释然之后，他又怎么面对那些藏起来看不见，却又无法忽视的嘲笑呢？

即使自己真的能当上族长。那以后每一个加入家族的新人，可能都会被前辈提醒一句：

“族长以前做贼的时候如何如何，千万不要触着他的霉头了……”

这比当面的辱骂还要不堪。

或者在每一场帮派争端开始之前，自己都会成为敌人羞辱自己手下的切入点。而家族里淤积的所有怨气，最终都会发泄到自己的名头上：

“‘脏手指’德乔，那个偷窃癖。”这是每一句抱怨的开头。

不能假装释然之后，自己能永远承受下去吗？

忍耐的前提是能看到终点，不然迟早有到极限的一天。想完全堵住别人的嘴是不现实的，除非能真正放下，否则这就是没有尽头的地狱……

所以……我注定当不了族长。他想。

无论是名誉，还是内心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