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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母妃（第1页）

甄婷儿摆弄着那日赵信交给她的玉佩，玉佩一看就是常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她弯弯嘴角。傅沛柔怀有身孕的日子里，他时常叫自己侍寝，她贪心地想，如果永远停留在这段时间该有多好。

甄旭见她得宠，时不时派人传递消息，叫她美言几句。他觊觎粮草运输一事，想随甄榕去边疆。边疆已平定得差不多，蛮夷已经没有回击之力，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粮草兵马，甄旭不过想发笔财罢了，此事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去做。甄婷儿不胜其烦，她不想惹得赵信不快，更不想他以为自己是贪恋权势的人。

信中甄旭有意提起赵姨娘近日得了什么珠宝，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皆精致堪比大夫人，她无可奈何。

她将玉佩放在一旁，揉揉眉头，重重一拍桌子，清儿吓了一跳：“娘娘...”

“他这是威胁！拿姨娘和我换他的富贵，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仿佛本宫就是个物件儿。他若是能有傅将军一半舐犊情深，本宫又怎会如此艰难？”她叹口气，父亲的凉薄她早就了解，怎的有了几日的恩宠就受不住了？

清儿不知如何相劝，姑娘的苦楚她是知道的，全府上下都道赵姨娘得宠、姑娘又是个心机深沉会讨喜的，又有谁知道姑娘小小年纪就得学着讨好父亲。

老爷当小姐是个解闷儿的，可有可无。姑娘从不敢高声语，更不敢主动求，老爷将全部的疼爱都给了少爷，在他心里，只有少爷一个孩子罢了。姑娘说推出去就推出去了。

老爷、少爷都不与姑娘亲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知道姑娘是渴望被爱得，如今对皇上动了真情，皇上也多有疼爱，她自是欣喜的，可以色侍君，焉能长久？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若有一日，皇上倦了，姑娘该怎么办？清儿红了眼眶。一秒记住【七八щщщ.78zщ.coм】精彩无弹窗免费！

甄婷儿又拿起玉佩，她想到那日赵信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初见你，朕还以为是朵解语花，颇有江南韵味，如今却发现，是朵有毒的花。”

她战战兢兢，难道皇上知道了越美人一事的始作俑者是她？

却听见身后的人恶意地笑出声：“敢做不敢当？朕知道又如何？朕不需要看对错，只看人。”

她诧异回头，赵信挑起她的下巴：“别怕，朕宠着你，没有人能伤害你。”

心上的坚冰破碎，他轻而易举卸下她的铠甲。就这样爱一次吧，断没有出去的可能，此世生而为人，不如奋力搏一次，总比红颜白发老死宫中的好。

她风情百转：“妾身既然有毒，又有谁能伤害妾身？见者望而却步，唯有皇上，想着要宠爱一朵有毒的花。”

她埋首在赵信怀中：“妾身进宫后，很羡慕皇后娘娘，她本就生的好容貌，父亲慈爱，又嫁给了天下最尊贵的人，受尽宠爱。妾身想着，人和人怎么能差的这么多呢？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爱妾身一次？”她偷偷擦掉眼泪：“妾身从不敢爱，妾身见过母亲一夜夜独守空房，见过姨娘对镜垂泪，妾身打小就明白，爱之一字，实是穿肠毒药，遇见了就得躲得远远儿的。”

赵信收紧手臂：“哦？那你现在也要躲得远远儿的？”

“皇上也说妾身是朵有毒的花，以毒攻毒说不准会开得更好，妾身不愿就此放手，是生是死，妾身都不回头。”她笑眯眯地抬头望着赵信，一直要望到他的心里去。

赵信有些心疼，有些感动，有些他自己也不懂的情绪。这个傻姑娘啊，看似精明罢了。

夜里，赵信阖上双眼，很多情景一幕幕在他脑海回放：

儿时宫中冰冷得石砖、墙角的裂缝、父皇靴上的金丝绣纹、袖口母妃仔细绣上的云纹...他又何尝不懂女子等待一个人的感受？他的母妃是个极温柔地人，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可记忆里的母妃总是缠绵病榻，宫里总有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儿。

他问母妃为何父皇总有看不到自己，母妃总是笑笑：“信儿再努力一些，你父皇喜欢勤勉的孩子。”

“母妃，为何父皇从不来看您？”小赵信扒着床榻不住地问。

“母妃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你父皇。你的父皇睿智、悲悯，他的心里总是怀着天下人，每日都想着如何能让百姓们过得更好。他太累了，人的心只有那么大，怀着天下，自然对别人就疏忽了，那不是他的错。你是他的儿子，你要体谅他啊。别看你父皇平时冷冰冰的，走近他就会发现，他也会哭也会痛，爱心软，是个温暖的人。”母妃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

“难道儿子就不是天下人了吗？母妃就不是天下人了吗？母妃错了，他根本不是母妃说的那样！”说完他就跑了出去，没有看到身后的母妃悲戚的目光。

后来就是一如既往的忽视，甚至没有皇子陷害他，因为他根本不值一提，他的母妃是宫里可有可无的人。

年纪大一些，他与众多皇子一样搬出皇宫建府，他甚至没有自己的封地，就与平凡人一样安置在京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他本来想着认命吧，这辈子就做一个默默无名的皇子就好，他能如何呢？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他日日攻读诗书，每每夜深总是想到母妃说过的，父皇喜欢勤勉的孩子，于是又翻身起来读书，方河就默默陪着他，日日夜夜，他还是那样不起眼。

直到那日，母妃突然就死在了宫中，他匆忙进宫，一路上都是愣愣的，他无法想象母妃离开，她虽缠绵病榻，可永远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她的温柔看似柔弱却坚强，让他安定、平静。

母妃以妃位下葬，众人皆议论纷纷。他无知无觉，生前没有一丝垂怜，死后风光又能如何？要母妃感恩戴德吗？

跪在母妃的画像前，他哭不出来，母妃的一生，到底算什么呢？母妃的贴身宫女跪下痛哭流涕道：“娘娘是被贵妃一杯毒酒赐死的！可皇上却下令不准外传。娘娘死的冤枉啊！”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他的心终于翻起了惊涛骇浪，愤怒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明黄色的衣衫靠近，深沉的声音响起：“你的母妃去了，你为何不哭？难道你不难过吗？”宫人们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只有他和母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再也忍不下去，他回身质问这个在母妃死了以后才真正正经跟他说过话的父皇：“父皇呢？父皇难过吗？父皇记得母妃的名字吗？一直以来父皇错把鱼目作明珠，根本不懂谁才是真心之人。母妃总说您心怀天下，留给旁人的位置自然少了，让儿臣体谅，她总是温温柔柔地冲儿子笑。她病了这么久，您看过她一次吗？父皇又是何等吝啬呢？也许在您眼里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奴婢，她生下的儿子又算什么？”他抓起画像前的香，狠狠扔在地上，毫不在意烟火将他烫伤。

他摸着伤口，低头盯着那双明黄色的靴子：“这些又算什么？她用一生的爱和痴守，就为了换来这点子死后的恩赐？”他跪下，高声道：“儿臣替母妃，谢皇上恩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双靴子连连后退几步，他抬头，原来他的父皇也会流泪啊，“母妃说父皇也会哭会痛，并不是冷冰冰的，原来说的是真的。”他哈哈大笑，“父皇知道么？儿臣对您最熟悉的就是这双龙靴，儿臣总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盯着您的靴子，想着会不会在儿臣面前停留。”

“这双靴子上的花纹跟儿臣袖口的云纹如此相似，想来是哪位娘娘为父皇绣的吧？父皇每次出现，靴子上的纹路都不同，既然哪位女子都是可以替代的，为何只有母妃，连做个替代品的机会都没有？”他晃晃悠悠地站起，第一次直视自己的父亲，轻蔑一笑：“您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让她枉死，又谈何天下？”

走出宫门，他想自己大概会被赐死吧，不过都无所谓了，母妃死了，再没有人会陪着自己，他的一生就是笑话一场。

出乎意料的是接连几月，天子似乎并没有处置他的意思，他常常坐在院子里，手里摩挲着母妃留给他的玉佩发呆。

终有一日，他派方河打听傅家嫡女的行踪、喜好，桃花树下一相逢，他死寂的心被惊艳，不知什么时候起，沛柔陪着他走过许多岁月，他对沛柔有愧疚，有依赖，有信任，也有喜欢，沛柔更多时候给他母妃的感觉，一样的坚强温暖的存在，更像是家人，不论做错什么，沛柔都会包容，她的身后有傅家，她不是缺少疼爱的女子。

他睁开眼睛想到了那个像江南烟雨一般的姑娘，她温柔却又狡黠，心眼儿多可人还是不机灵，像母妃一样，傻傻地把爱给了一个注定无法专一的男人，她无人怜悯，一个人支持着走到今天，像极了过去的自己。他不想成为他的父皇，更不想她像母妃一样被人辜负。

赵信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他好像又被注入了灵魂，合上眼，这次，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