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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胥食其（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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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食其乃是东原老臣，历经文侯、昌侯与现任东原王三朝，是东原最受尊敬的贤者和东原王最为倚重的大臣。

其卓越功勋荫庇妻族与后代，原配发妻在其受封卿大夫后追封夫人，继室亦封夫人，长子寅受封士大夫，于朝中身居要职，长孙子玉又是儒家出身的学生，就连其同族兄弟也跟着沾光，直系旁系都唯胥食其马首是瞻，一时可谓人人称羡！

容宣在前院的拐角处遇到了胥食其，他急忙作揖行礼，深深地弯下腰盯着对方黑色的鞋子，只等他快些走过去再起身跟过去。

不料对方走到他跟前却停下了脚步，似是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悠悠说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子渊小友乃是人中龙凤，何必韬光韫玉，低人一等？”

容宣心里一紧，急忙更深地弯下腰，强压下内心的紧张，缓声道，“胥相说笑了，子渊只是一四处游历的穷学生，不过一手简陋琴技为公主所喜罢了，哪配称得上是龙凤，胥相莫要折煞子渊！”

胥食其“哈哈”笑了几声，将容宣扶起身，捋着胡须夸赞他颇具君子之风，“老夫看到你便想起了老夫那不争气的孙儿，亏他与你师出同门还比你年长数岁却是一事无成，老夫方才一时激动稍有失言，请子渊小友勿怪，改日让子玉登门拜访，还请小友不吝赐教！”

“不敢。”容宣拱手目送胥食其前往正堂，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方觉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湿透。

其后抱琴的小侍女也跟着松了口气，直道胥相说话太吓人了，得亏容宣机智。

开宴前莞邑公主与胥食其谈起政事，似是十分要紧，两人在政事堂密聊了整整两个时辰，堂外站满了侍卫，牢牢地守着这里，谁都不许靠近。

晚宴一拖再拖，直到亥时末才着人开始准备，容宣远远地看见姜妲与胥食其离开政事堂往正堂走去，他也赶紧拿上琴与众乐师赶过去。

待他坐定，姜妲与胥食其也到了，两人从殿外并肩走进来，看他们脸上表情竟不像君臣倒像是父孙一般。

姜妲只有一十二岁，任她再聪明也只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胥食其看她的表情就像看自家聪慧乖巧的孙女一样欣慰。

碍于太女的身份，姜妲不能蹦蹦跳跳，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过分表露情绪，她无时无刻不在端着太女的架子，昂首挺胸，目中无人地走过来，纵使她看到容宣后相当高兴也只能冷漠地点头让他起来就座。

胥食其对姜妲的表现十分满意，此女有德，亦能纳谏如流，即便治国才能差强人意但有朝中重臣提点与门客幕僚谋划，稳坐几十年太平江山还是无甚大问题的，只不过大王开疆拓土的梦想怕是在她身上无法实现了。

胥食其既欣慰不已，却又感到无比可惜。

姜妲请胥食其入席后自己才在主位坐下，拍手令舞姬献舞，乐声响起菜肴上案，此时才算宴会正式开始。

无所事事的容宣在帘后悄悄窥着堂中两人说话的表情亦或是肢体动作，试图从他们身上看出点什么。

姜妲自制力非常强，所有的动作措辞、行为喜好都按照东原王族的规矩一板一眼地做着。她笔直地端坐在席上，与胥食其说话时身子稍稍偏向他的方向，对他报以十分尊重。随着身体的移动，她头上一簇簇的珠花在连枝灯下反射着光芒，垂在肩上的耳环一晃一晃得竟有些刺眼。

容宣很是想念萧琅头上束发的两根飘带，虽然简陋却很好看，十分合人心意。

舞姬撤下后乐声未歇，姜妲与胥食其聊得满面欢喜，忽然挥手让乐师都退下，命容宣给胥食其奏一曲“阳春”，容宣行礼称是。

将将听闻起手第一音胥食其便很是惊讶地点头，之后片刻功夫他更是高兴地频频点头，无比激动地高声道，“是阳春！是阳春无疑！公主府当真是卧虎藏龙，老夫今日能有幸闻阳春一曲，也算是了却了平生所憾！”

“胥相喜欢就好，也不枉我与子渊一番努力，今日宴请胥相便是请胥相来听琴了，只是耽搁了胥相许久，我便罚自己再请胥相听上一曲白雪如何？”姜妲亦是高兴，暗叹能令老胥相开怀真是不容易。

“竟还有白雪？幸甚！老夫幸甚！”胥食其简直心花怒放，满足地狂饮三爵酒。

他与姜妲感慨道，“先贤师旷与刘涓子作‘阳春白雪’曲谱，之后不幸因战乱失散，再度现世时却又在多位琴师手中不断流转，可看得懂又会演唱者却寥寥无几，多半技巧也因缺少传人而再度失传，后学派相争，竟有人胆敢将其当作闲书焚毁，简直暴殄天物！老夫平生好琴，兜兜转转看过一两次后人重修的曲谱，只可惜内容破碎不堪，老夫又天分有限，无论如何都难以奏出心中天籁，府中亦无人能够唱得出古音，今日能闻完整阳春曲，老夫死而无憾啊！”

“府中歌姬已在学习阳春白雪词的唱诵，胥相若是喜欢我便将子渊并一众歌姬赠与您，以后胥相在家便可日日听人弹奏唱诵阳春白雪，岂不美哉？”姜妲笑盈盈地说着便瞄了容宣一眼，可惜对方掩在帘后，垂首抚琴，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