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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心绪已经平复,听陆澄这么问,低头苦笑一声道:“陆县尉若是见过我家大人,便懂了奴婢的心思,与其待在那个家中,倒不如早早逃离了干净。奴婢本还觉得奇怪,不过方才听陆县尉言道王牙婆已死,便知道了父亲的意思。奴婢自愿离开张家,还请陆县尉不要将奴婢发回原籍。”
陆澄叹了一口气:“你担心张郎君再次将你发卖?”
“卖了一次,就可以卖第二次。况且那个家里,除了幼妹,奴婢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还请陆县尉酌情。”
一旁的玄真倒是皱了皱眉,问道:“张郎君家可有什么不妥?”
“张郎君嗜赌,家中有些拮据,除却丽娘子以外,还有一位小娘子和一位小郎君,澄观张郎君并无正业,这卷宗看了着实觉得有些蹊跷,固有此问。”
那边孙氏夫人迎上来道:“好叫居士与陆县尉久等,这是丽娘的身份文书,都在这里,其中有王牙婆与张氏文轨的签字画押,不知可是陆县尉所需要的?”
陆澄接过文书看了看,又还给了孙氏夫人道:“不错,明日还请夫人派一位管事到长安县廨,澄自当禀明明府知晓。”
孙氏夫人忙点头称是,陆澄见丽娘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开口道:“丽娘子可知,一入奴籍,便是身入贱籍,你若归家,还是良家女子,你可考虑清楚了。”
丽娘看了一眼玄真,又看向陆澄:“多谢陆县尉告知,贱籍良籍,与奴婢而言又有何分别?眼下奴婢吃得饱穿得暖,不必担忧被主家突然发卖,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陆澄略一皱眉,历经此事,以孙氏夫人的样子,多半还是要将丽娘转手卖掉的,毕竟有这样的父亲,难保之后不会再出什么变故,陆澄不由看了一眼玄真,没想到玄真也在看她,陆澄微一点头,玄真也点了点头,虽然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但都明晰彼此想到一块去了。
等自宗邸出来,陈广和景昇就迎了上来,陆澄点了点头,陈广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最好不过了,那这案子算是结束了?”
“待我回县廨禀明沈明府,明日升堂再看吧。”陆澄转头看向玄真道:“澄送贵人回去?”
玄真淡淡地拒绝道:“不必。”
陆澄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玄真略一行礼,利落地上马离去,陆澄拍了拍景昇的肩膀,景昇点点头,跟了上去。
陈广摸着肚子凑上来道:“县尉咱们接下来去哪?”
陆澄瞥了一眼陈广的手,失笑道:“怎么,你暗示得还不够明显?”
陈广嘿嘿一笑:“这不是刚好,刚刚好么。”
陆澄回县廨先将案子如实禀报给了沈介福,这才带着陈广赵长庆两个回到西市,依旧是人潮涌动,与往日并无不同,金霜赌坊人来人往,不用进门便能听到里面吆五喝六的声音。
陆澄本是路过,却没想到还真让她碰到了一个熟面孔。刚赚了一笔小钱的张文轨显然也没料到会碰到她,将口中正在咬着的金币吐在手上又拿衣袖擦了擦,这才迎了上来,笑道:“陆县尉,这么巧?”
“正巧在这里碰到了张郎君,明日县廨升堂,还请张郎君到场。”
张文轨显然有些吃惊:“难道是某那女儿有了着落?陆县尉果然明察秋毫!”他接着低声道:“县尉还请借一步说话。”说完还看了好几眼陆澄身后的陈广和赵长庆。
陆澄虽隐约有所察觉,但还是想看此人还能说出什么花样,于是示意两人不必跟上,跟着张文轨走到了一旁的僻静处。
张文轨踮起脚越过陆澄前后看了看,小声道:“陆县尉可否告知,某家小女,去了什么人家?可是显贵?”他说着又用衣袖擦了擦手中的穿穴钱,便要往陆澄手中放。
陆澄忙收回手,道:“张郎君这是何意?”
张文轨故作熟稔地拍了拍陆澄的肩膀,一挑眉道:“大家都懂的嘛,若是真的出自显贵,想必小女在其中吃穿不愁,此事面上过得去,想必那户人家也愿意多出点钱。若是可行,某便不再追究小女失踪一事,拐卖之事更不用再提。这点钱你先收着,若是事成,分你这个数。”他接着探头探脑地又四下看了看,比划了一个二,又觉得有点少,改成了三。
陆澄险些要被气笑了:“按你所说,若是人家不愿出钱了解此事,你便要抗争到底了?”
张文轨眼睛一瞪,右边眉毛高高抬起,摆出些无赖相来:“某家娘子可是被人诱拐的,若是这点钱都不愿出,那某还是趁早将女儿领了去!不应该的,某家娘子跟我反复确认,那为首的女冠虽然身着道袍,但气质神态,必然出自高门大户,陆县尉你就实说了吧,可是嫌少?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陆澄正色道:“张郎君,是谁同你说过若是显贵便可以敲诈一笔,若是不然还可以顺顺当当地领回女儿,又是谁同你说贿赂朝廷命官便可以透露消息给你知道?”
张文轨脸色一变,语气中多了些不耐:“陆县尉这是要做个清官儿了啊,不愿说就不说,还省了某的金子,既然如此,那明日堂上见吧。”说着一行礼,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澄见张文轨信心十足的样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她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圣人在垂拱年间与载初年间两次改律,但大体格式与《永徽律》相同,按照律法,张文轨流两千里的罪名是逃不脱的,难不成那份契约是假的?上面签字画押样样齐全,纸张看着也是经年文书,孙氏夫人断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伪造,那又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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