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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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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氏夫人虽然已经年近五旬，但仍可看出保养得宜，看着只有三四十岁上下，只不过因为幼子新丧，所以整个人看着憔悴而失去生气，此刻哑着嗓子，听着更让人怜惜。

李汝宁将窦氏夫人扶到一旁坐下，这才道：“这位是长安县的司法县尉陆澄，前不久刚刚破获了几起大案，而今与大理寺一同督办去疑坠马一案。姨母切莫忧心，陆司法自当查明真相。”陆澄也跟着行了一礼。

窦氏夫人眼中含泪：“你去疑弟弟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弱，从小难免多疼惜了些，谁能想到，这么早就去了啊，这不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沔阳啊，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一定要找出谁害了你弟弟啊。”她兀自喃喃，陆澄看着也心有不忍。

李汝宁温言安抚了半天，这才道：“姨母，去疑之前可有服用什么药物？”窦氏夫人神色一凝，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已然恢复如常，看着仿佛是在脸上撒了水，只听她思忖着说道：“沔阳此言何意？”

陆澄不好总让李汝宁问讯，开口道：“夫人勿怪，张小郎君的身体状况也在我们例行检查范畴之内，有助于我们更多了解张小郎君之前的状况。”

窦氏夫人叹了一口气说：“沔阳你也知道，你弟弟生来胎里带着不足，小时候我也想过把孩子舍在庙中，后来还是舍不得这才作罢。十岁前那是常常生病的，后来被他父亲拽着习武打马球，身体这才健壮起来，若说是什么大补之药那是没有的，至于安神调养身体的有时候也跟着我偶尔用些，没有什么别的。”

陆澄看了李汝宁一眼，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李汝宁顺着窦氏夫人意思点头道：“这我也记得，小时候去疑确实经常吃药，后来眼见着身体好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谁说不是呢，之前他看三郎去打马球，自己也嚷嚷着要打，我和他父亲都担心他身体弱，吃不消，没想到这孩子一点一点都忍下来了。以前这孩子内向，自从他打马球，认识的人也多了，性子也开朗了不少，就没阻止，谁能想到...”窦氏夫人说着眼中又滚落下行行泪珠，攥着手中的帕子略略擦了擦，有些抱歉地说：“倒叫你们小辈看了笑话。”

李汝宁轻抚着窦氏夫人的后背道：“姨母舐犊之心，汝宁听了也心中难过。”

窦氏夫人道：“沔阳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有福的，姐夫和我本有打算撮合你和去疑，你们从小一块长大，情分自然非同常人可比，又是亲表姐弟，可惜啊，是我们去疑没福气。”

李汝宁偷瞥了一眼陆澄，只觉得有些尴尬，但看她垂手恭立，仿佛在想什么想入了神，似乎并未注意此节，于是转移话题道：“姨母可知，平时去疑都跟哪家子弟一道？”

窦氏夫人抚着李汝宁的手，似在回忆，半晌才道：“他的朋友都是打马球认识的，听说曾经也跟长宁，安乐的两位郡马一块打过马球，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陆澄心中暗自撇嘴，心道窦氏夫人抛出的这两个人都是当今太子的女婿，且一个出身弘农杨氏，一个是圣人的亲侄孙，梁王武三思次子，都是高门大户，若是无事，谁敢冒然去查这两人的底细？这窦氏夫人看着为了儿子惨死而伤怀不已，实则还是遮遮掩掩，什么都没说。

陆澄能想到，李汝宁自然也能想到，于是又开口道：“不知平时跟在去疑身边的几个侍从可还在？姨妈可否将他们叫来了解一下情况？”

不知窦氏夫人是否是觉得先前托词太多的缘故，倒是很痛快地把两个小厮叫了过来。陆澄冷眼一瞧，见这两个小厮看着倒像是个机灵的，只是走路稍显怪异，行礼的时候袍袖下露出来的皮肤上隐隐约约都是鞭痕，可见是被打过的，心里先凉了一半。

陆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平日张小郎君喜欢去哪里都做些什么？”

年长一些的小厮先看了一眼窦氏夫人，这才拱手答道：“我们小郎君平日要么就是打马球要么就是去东西市逛逛看看有没有好的马球杖，哦对了，小郎君一向宝贝自己那匹闪电，若是有好的行头也是一定要去西市那家马具店逛逛的。”

陆澄听了暗自点头，虽然不知这小厮是否也被窦氏夫人提前“关照”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多少说的都是实话，她昨日在马球场检查闪电的时候，鞍鞯辔头马镫件件样样都刻着或画着繁复花纹，带有很鲜明的异域风格，虽然没有镶嵌很多宝石，单单从皮料上来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李汝宁又道：“去疑平日里都跟什么人一块打马球？”

“平时么，因为安乐郡马与我们小郎君年岁相仿，家中又有马球场，所以倒是经常去安乐郡马家打球，除却马球供奉以外，小郎君跟几位郡马关系最为亲近。”

陆澄眼见这小厮说话的时候窦氏夫人也听得极为仔细，便也并不觉得这小厮口中能得到什么多余的信息了，她本想找个机会单独询问一旁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厮，但见两人身在宅中，那势必无法避开窦氏夫人，还是要从别的角度找突破口啊。她心中正转着念头，便听“噗通”一声，陆澄一看，见刚才那个一直沉默的小厮突然摔倒在地，口吐白沫，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好似犯了癫痫。

窦氏夫人吓得尖叫出声：“快把他带下去！带下去！”于是堂外冲出来几个人，干净利落地把那小厮搬了出去，顺带清理了刚才被弄脏的地面，陆澄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打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心知想找这个小厮套话多半也不太可能了，于是跟李汝宁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匆自张宅告辞。

待走出去一阵，陆澄这才开口道：“看来你这位姑母口风很紧，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李汝宁微笑道：“谁说的？姑母如此态度，不正说明去疑有很多秘密？”

“你说的也是，那我们下一步不如去西市看看，张小郎君总不至于每次都是一个人去逛西市吧。”

李汝宁看向陆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马具店！”

虽然小厮说的含糊，说到西市的马具店，可以有无数个名字，但若说那个马具店，只有那一家，断不会认错，因为这家马具店买的马具质量做工都是上乘，顾客众多，长此以往它的名字反而不为人所知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门面，望子是用一块上好的黄牛皮裁剪成一面马鞍的模样，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大唐律禁止宰牛，这块黄牛皮看着有些年月，边角已经有些发黑，多半是从塞外运来的。门前有一块帘子挡着，隔音极好，人来人往间，间或能听见里面的喧闹声。

陆澄掀开帘子，探头想往里钻，不意一股热浪袭来，激得她后退了一大步，正正撞在李汝宁身上。陆澄听得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心道不妙，往边上一让，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没事吧？”偷眼看她，只见她面色如常，心中先定了一半，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不如这次你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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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安乐：李显的两个女儿，都是韦皇后生的嫡女，长宁下嫁杨恭仁曾孙杨璬，安乐下嫁武崇训。

望子：古代招揽客人，方便客人知道店铺是卖什么的一种类似招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