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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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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王李隆基坐在车中闭着眼睛思索着前几日的紫宸殿常朝。

除却朔望日朝会与一年两次的大朝会以外，朝局政事已经不再如同唐初时那么急迫频繁，高宗皇帝改常朝五日一次，到了圣人这里，更是改成了十日一次。

从年初开始，圣人身体不豫，一般都是由张氏兄弟代为管理朝政，而就在前两天的常朝之上，圣人不仅久违地出现了，而且突然宣布皇孙平恩王，太子李显的庶长子李重福晋封谯王，苏味道被贬为坊州刺史。

圣人难得的出现以及这条突然的晋封与官职变迁让他在欣喜之余也开始琢磨起这背后的深意来：表面上来看，自圣人继位之处就持续不断的武李继承之争，似乎随着自己的父王，相王李旦被立为皇嗣而告一段落，不过朝堂之中，无论是梁王三思还是魏王承嗣，以及一系列的诸武后辈，武氏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而苏味道作为亲附二张的文人领袖之一，被贬也是一件好事。

皇孙晋封，这是对李唐王室来说当然是喜事，作为一块长大的堂兄弟，李隆基也参与了当晚的庆贺。美酒佳肴，歌舞音乐，太子府的东西，自然处处精致，李隆基饮了几杯水酒，已然觉得有些醉了，于是向太子告了罪，去后院小解。

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刚好碰到有人在低声说话，他本是无意，但听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于是悄悄躲在一旁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另一位堂兄：太子三子义兴王重俊与太子侍读韦安石。李隆基业已封爵，每次的常朝都要去的，对这位总是讥讽张氏兄弟的韦侍读自然并不陌生。

韦安石五十出头，头发有些斑白，但却拥有一副年轻人的急性子，只见他皱起眉，低声对李重俊道：“二张简直欺人太甚，殿下宴会，竟带了些不入流的蜀商参见，实在荒唐，真是荒唐！”

李重俊长脸细眉，与太子显颇有几分相似，此时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左庶子果然还是不改当日的霹雳本性，说话还是这般不留情面。”

韦安石浓眉一挺，说道：“圣人既然命我纳言，自然是示我有监督之责，若是任由二张横行，岂非有碍我的人臣本分？”

李重俊不以为意，问道：“敢问左庶子，圣人如今圣寿几何？”

韦安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道：“大王此言何意？”

李重俊道：“人常言，人到七十古来稀，圣人年近八十仍旧精神矍铄，可是一种福气？”

韦安石一愣，继而恍然大悟，说道：“大王的意思是...”

李重俊笑了笑，说道：“我家从前有位宅里的老人，因为跟着殿下多年，所以颇有家私，连带着他们家的仆从也耀武扬威招摇过市仿佛做了主子。前两日我家这位老人因为贪了不该贪的钱财被殿下发现，所以赶了出去。那老人一朝失势，连带着家里的仆人也跟着夹紧了尾巴做人。想当初那仆从穿金戴银好不得意，主家一失势不也灰溜溜地再不敢招摇？这些人究竟依仗的，是谁的势力啊？”

韦安石心知肚明，眉头一松，笑道：“大王讲了一个好故事，安石受教。”

李重俊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左庶子客气了，自从大足年间那件事以后，小王身为圣人孙辈，自然懂得为尊者讳的道理，今日之事，我也不过是给左庶子讲了个小故事罢了，至于其他，小王可什么都没说过。”

韦安石干笑了两声，附和道：“大王给安石讲了个很不错的故事，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从思绪中回神，李隆基不由想到，伯父而今四十有八，长子重润因为私下谈论皇室私事自缢而死，宫中上下对此一直讳莫如深。这次被晋封的谯王重福，因为与重润年岁相似且是庶子的缘故，一向为太子妃所不喜，太子又向来听太子妃的话，若是太子顺利继位，此人的下场如何还未可知，至于幼子重茂，此时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奶娃娃，更是不足为虑。而这位庶次子重俊，按照立嫡立长，此人是未来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

这一场宴会，李隆基竟然发现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堂兄竟然跟太子左庶子，代理纳言韦安石颇有交情，这个发现令他大感意外。

不过李重俊所言不错，圣人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又还能活多久？如今武氏势头正猛，与二张也颇有些勾搭，不过若是圣人一朝不在，天下终究还是要回到姓李的手中，到时候这些姓武的姓张的，还能有如今这般滋润吗？不论是太子显还是相王旦，因为有圣人的缘故对诸武诸般忍让，圣人护得了他们一时，又怎能护得住他们一世？诸武不足为虑，等太子重登大宝以后，紧随其后的，便是他们这些姓李的之间的事情了。姑母曾经教导过他，他们李氏，有鲜卑人的血液，心中一直蠢蠢欲动着不安分的因子，他以前以为伯父家的几个堂兄弟都是庸才，却不曾想还漏了这么一位。李隆基摸着并没有长出胡须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回到相王府，他暂时抛下了心中这些盘算，随口问道：“汝宁在家吗？”自己这个妹妹，当初因为母亲的事情，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两个幼妹当年不懂事，记忆不深，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对这位大妹，心里自然多了些怜惜，后来李汝宁又自请入道观修行，更让他觉得心中有愧，所以平时也就关照的多了些。

他此话问出口半天没有人回复，他向一旁的仆从看了一眼，“嗯？”了一声。那仆从名唤喜来，知道临淄王问话，斟酌了半天，一听李隆基语气中有些不耐烦，这才开口道：“县主她，昨日与司法县尉出城查案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