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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子的两边摆出了小摊,吆喝着卖煎饼;超市门口还摆着一台摇摇车,投上一块就能坐上十来分钟。
程诗沁恍然记得小时候也坐过一回,上面还会放歌。那会儿他爸爸的腿还没瘸,对她也挺好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没有人在。她到房间里放下了书包,又进了厕所,她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清凉的水刺到了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汇聚到了下巴,再掉落到了水盆里。
她盯着那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发怔了会儿。扬起了脖子,看到小镜子里映出了自己的脸庞,黄黑的皮肤、弯弯细细的眉毛和唇峰略高的嘴唇,她试着对镜子扯了一个笑,僵硬而又难看。
她低垂着眉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脸颊,好叫自己振作点。
有锐角的钻石才有傲人的资本,像她这样的人是没有发脾气的条件。
她走出了院子,把那些零散的纸壳子和瓶瓶罐罐整理干净了,再放进了箱子里。她妈从院子门口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截甘蔗,往地上啐了一口,抬头看见她脸上的紫色的乌青后,眉头一皱,“又被别人欺负了?”
程诗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嘴里支吾,“没有。”
她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说,“没告诉你们老师?”
程诗沁低着头,“没有什么事的。”
她妈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几秒,末了转开视线。咬了一口甘蔗,汁水顺着延到了下巴,她伸手给抹掉了,进了厨房,看到空白醋瓶子的时候才想起来,朝外喊了一声,“我在你徐叔那里买了一瓶醋,忘了带回来了,你过去拿下。”
程诗沁点了点头,脚步往外走。
徐叔的杂货店开在小巷子的路口,大榕树下经常有一圈人坐着乘凉打麻将。
她进了杂货店,看着戴着一副老花镜的徐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徐叔,我妈把一瓶醋给落下了。”
徐叔穿着白色背心沙滩裤,从柜台边拿了一瓶白醋,脸上的肥肉颠着,“你妈这记性也是没谁了,”说完话,他看到了程诗沁脸上的痕迹,又问,“这是咋了?”
程诗沁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给摔着了。”
徐叔手里的扇子左右扇摆,嘴角向下耷拉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粗心。”
程诗沁浅浅地笑了一下,“以后就会注意点了。”
小杂货店拥挤烦闷,她拿了白醋就转身向外走了。
脚步刚转出门口,就听到了后边一圈打麻将的人在谈论。
“这不是传子他女儿么?”
“一眨眼,这丫头片子都长这么高了。”
“传子也是可怜呐,那会儿不还在石场干得好好的么?这么些年过来了,原本那些石场的老人该升职的也都升了,保不齐地现在工资也有上万了,就可惜传子了,那会儿还是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啊,干活还是...”他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厉害,谁都没有他的干劲。”
刘大爷眉毛上缀着一颗大痣,腮帮子一颤,“不是说为了给女儿买东西,在路上被车撞了么?”
另一个人伸手摸了一张牌,嘴角一咧,“那可不是,那会儿送到医院就剩半条命了。”
有人又开口,“你说,这得多惨啊。就为了那么个破玩意儿,至于么。”
程诗沁的脚步沉重了起来,她想赶紧走,逃离这种憋闷的枷锁,另一方面,又不可自制地想要多听一点,仿佛自虐一般的残忍。
她脸上的表情是茫然而又麻木的,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八年了吧。
狼狈的时间里,乐观爽朗的男人一跌成为了苍老哀怨的残疾人。
她不止一次从她爸爸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悲恸和哀叹,那种目光比语言更来的犀利,刀刀都在刮着她的心,血肉是模糊的,慢炖炖的疼痛积累在了心窝,一爆发,便是排山倒海似的悲痛。
天色渐暗,黑云滚压着云层,夜风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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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年珏提着一袋早餐进了教室,今早儿她姥姥睡迟了,一起来就呜哇呜哇地急忙跳脚,忙到一半又抓着一根青菜跑了出来,喊着说做饭是来不及了,掏兜给她塞了十块钱,叫她自个儿上街买早餐去。
于是,今儿,年珏破例地来早了。
她拉开了自己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吱响。
程诗沁心里吓了一跳,黑笔在本子上划出了一小条,她下意识地转头看旁边,意外地看到了年珏。
心里不禁有点诧异,这人今天怎么没迟到,反而早到了呢?
年珏难得一回把视线稍长地停留在她的脸上,眼里含着一丝疑惑和探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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