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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落子无声两相知（第1页）

杨双双出了尤思慧的院子，过了穿堂，走到内三门，却见周鸿在那儿站着，似是在等人。

他神色很是凝重，见了她也没半分笑意，语气也有些冷然：“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晓风忠心护主，阻拦道：“我家姑娘岂能随意跟人走？”

杨双双见周鸿眼底几分焦躁，想来是事情紧急，她朝晓风挥了挥手，又问他：“哪里方便说话？”

周鸿闻言转了身，在前头带路，径自走到贾氏祠堂前头的抱厦里，祠堂一般也就祭祖和清明的时候会有人来，平日不过是几个看守打扫的人，抱厦里头更是空无一人，最是清净不过。

杨双双命晓风在外头望风，周鸿见她神色紧张，开口道：“无妨，我在府里也有些信得过的人。”

她颔首道：“你这般急，是有何事？”

周鸿沉声道：“你那日说有法子，是何法子？”

杨双双心头一沉，她原就知道他是个心思细腻的，没想到敏锐到如此，不过是多嘱咐了他一句，竟被他疑心了，她心里头惊慌，面上却镇定，只一味不认：“我能有什么法子？不过那日激愤，脱口而出罢了。”

周鸿见她这副神情，忽而笑了，他是极少笑的人，一笑便生出旁的气质来，颇有些好看，正待她分了心神的时候，他石破天惊道：“书房里的杏坛霭是你拿来的。”竟还不是疑问的语气，他继续道：“最初是太太放在书房的，后来老爷说好闻，太太却说是偶然得的，这香没有了，老爷就拿了残香，找人制了一样的，在书房里头用。”

他又道：“他用了一阵儿之后，身上就有些不对了，查了饮食，一概没有问题，只当是素日放纵过了，找了许多药方补品，调养起来只是无用，这怕是香里头有问题，不然你也不会叮嘱我那句。”

见她面色微变，他叹气道：“这么快装不下去了，你这法子倒是老道，先是拿了没问题的香，等老爷自己去制，自然不会想到这香上面，后头悄悄换了有药的香，任谁也想不出问题。”

杨双双辩解：“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不过是巧合罢了，先头是犹豫要不要如此行事……”才说了半句，就说不出下去了，她这点子心计在周鸿面前都不够看的，人家一两句就套出话来，若再说下去，只怕大姐也被供出来了。

周鸿不答，继续道：“这便是了，我也一直在想，你才多大，能想出这么老道的计谋，定是后头太太知道了，被你瞧出来，你们一起商定的，她人在宁府，换药一事，再方便不过了。”

杨双双见此，讨饶道：“咱们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这般隐秘找我说话，想是不会去告密。”

他敛了神情，劝道：“这种事情，一日两日想不到，日子久了，还能查不到。”

杨双双轻笑道：“你不说旁人怎么知道？你也说了，这计谋老道，像是能瞒人的。”

周鸿见她不听劝，问道：”这事儿倒也奇了，我记得最初书房用这香的时候，不过是天香楼的第二日，莫非你早知道这事儿了？还是说你做这事儿，不单单是为了太太？”

杨双双抬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鸿沉吟了片刻说，“我听少威说，前两个月，他送了份礼物给你，你见了不仅不欢喜，还冷笑了几声，他不解，回来问我。”

杨双双知道他看出端倪，冷笑道：“你家主子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

周鸿一时默然，不知道是无言以对，还是不知该对她把肖想自己的人搞萎了作何感想。良久他才道：“贾珍这人老辣，你应付不住。”

杨双双问：“如此这样不好吗？大家都消停了，日子也安生。”

他似是冷笑了一声，“都安生了，那也未必？”

杨双双扶额，“他都这样了，还不安生？”

“不是说他。”

杨双双转念一想，不是说贾珍，那自然是秦可卿了，她记起一句话，“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可卿的小叔子只有一人，就是贾蔷，一脸愕然道：“是和蔷哥儿？”

此话一出，杨双双顿觉不好，果然周鸿探究得看着她问道：“你如何得知？”

她只好装糊涂，“府里也没有旁的人了。”

周鸿方不言语了，见她主意笃行，只道：“你好自为之，我如今在府里也待不了许久了，若有什么事情，吴威还可一拖。”

杨双双追问，“你要去哪里？”

周鸿闲闲道：“与你不相干。”

晓风在外头心惊胆战，过来催促，杨双双见两人争执不下，也无话可说，就与周鸿告了别，带着晓风出了府。

因她信得过周鸿，此事没有告与大姐知道。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杨主簿的死忌，在秦氏琵琶别抱前，一向是一家三口一起拜祭的，后来秦氏再嫁后，原不想多事，谁知杨双双是个有主意的，直接求到尤老爷那里，他怜惜姐妹两个幼年丧父，又对杨主簿心里头有愧，就允了姐妹两个，让她二人在城中的见慈庵略尽心意。

秦氏只遣了丫头婆子跟着两姐妹，见慈庵在城中，最合适女眷们去，秦氏私下叮嘱不可太过张扬，杨双双省得她的意思，这几年法事一概不做，不过是烧些纸钱，上几柱香尽尽心罢了。

她们如今虽是官眷，不过京中权贵众多，她们也算不得什么贵人，所以庵里的知客比丘只在偏殿找了间内室给姐妹二人，这处内室在偏殿的后头，拜的是倒座观音，虽然不大，胜在清净。

杨双双正默念着经文，听见外头进来一行人，她们所在之处正好被大佛挡住了，看不到门口，她听来人众多，不由起了好奇心，站起身看去，领头几个均是十来岁的姐儿，环佩裙钗，华贵无比。

晓风悄声道:“姑娘，是她们。”

杨双双顿时会意，她和这几位姐儿有过几面之缘，每年都是这日，她们也是一行女眷过来上香，想来家中长辈也是同一天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