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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花神（第2页）

“我说了，不必。”蒋谦又道。

哟，“我、说、了、不、必——”五个字了！不错，一大突破啊！

蒋谦没理他的腹诽，兀自闭目打坐，当他不存在一样。

“我说千宿绝，你先别忙着打坐，和我说说话行吗？”郑心远打了个滚，从床榻一端滚到方桌旁，半撑着身子托腮看着他。

蒋谦无动于衷，根本不理他。

郑心远又闲扯了几句，蒋谦却依旧不动如山，他又翻了个身，呈大字摊在床上，嘟囔道：“无趣。”

“哎，有了。你看我身无长物的，也就一样小计尚算拿得出手，不如我给你吹奏一曲如何？”郑心远烙烧饼一样翻过来倒过去，在床上滚来滚去，乐此不疲。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啦。”郑心远翻身下床，靴也没穿，赤足站在地上。二月之初，乍暖还寒，屋内炉火烧得旺，有些燥热。郑心远早就宽去了外裳，此时只着轻衣薄衫。因刚刚在床上打滚，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更加不成样子，可这一副从头到脚的随意模样放在他身上，不显邋遢，反倒有些恣意率性的意味。他挑着眉勾了勾唇角，俏皮对蒋谦眨了眨左眼。

“等等。”蒋谦未曾睁眼，却终于开了口。

郑心远动作一顿，问道：“如何？”

蒋谦道：“把靴穿上。”

“啊？”郑心远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尚赤着足，急于卖弄一下技艺，竟是得意忘形。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无妨，小时候为了练内功，常常三九天赤着脚在雪地里跑，习惯了。”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靠在床边穿上了靴子，“没别的意见，我可开始咯？”

雪浪一立，在唇边定了定，十指舒展开来，落在箫身上。第一个音就这么毫无防备破空而出，犹如压抑许久的情绪轰然发泄，不甚刺耳的几个高音，却让人心中涌起波云诡谲的浪涛。

紧接着，旋律一转，一串清灵的促音玲珑排挞，不等音落，缓音又紧跟而上，如杜鹃啼血。忽而双音和鸣，忽而清越空灵，忽而低沉呜咽，忽而忧郁深婉。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经久不散。

蒋谦缓缓睁开眼，低垂眸子，虽然依旧看不出悲喜，却不再是一副任君何如，我自慎独的样子了。

“此曲何名？”蒋谦问道。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鸟鸣涧》。”郑心远回答，“其实这个旋律在我耳边回荡了许多年，好像很早很早的时候听过，从此就印在了心里。”

“月出惊山鸟，时鸣山涧中。”蒋谦悠悠念出，低沉的声音似也被扯入回忆的支流，眸中竟还不经意闪出几缕轻柔。

郑心远恍惚以为他看错了，但不巧，他最善把握人的情感，这个神态，绝不会错，就是轻柔无误。

“你为何不登陇西擂？”

郑心远抬头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样都是年少成名，郑心远从来不曾去那被戏称为“江湖武举”的“陇西擂”上展露头脚，蒋谦却已经蝉联数次榜首的位置。

实际上，蒋谦出师并不算早，那些十二三岁就被丢上陇西擂抛头露面的武人也不是没有。按照蒋家家规，蒋家嫡系门人早年不必专门拜师，却要自小接受体系化的训练与选拔。每年都有严苛的审核和淘汰。最终再从留下的门人中择优选入“剑阁”，修习蒋家世代传承的绝学。

期间被淘汰的占了绝大多数，一旦被淘汰，便无缘剑阁，再行专门拜师。换言之，蒋家真正的佼佼者，并无实际上的师承。而无缘剑阁的弟子，即便是拜师，也无法修习其家传武学的精髓。

蒋家先祖立下这样的规矩，原因有二，其一，每一代蒋家门人，但凡是修为过了海境的，都会在临终前留下一部专著，论述自己毕生所学所悟，最终收入剑阁。这些经验在他们在世的时候，多不会外传，只有仙逝之后，才会被剑阁的子弟传阅。但每个人毕生所学甚杂，个人理解也各有不同，若不是悟性天赋极好、辨别自控能力极强的人，很容易因形废意，或得表失理，陷入邪罔。其二，剑阁内除了藏书，还有三十六重“秘境”，包罗万象却也险象迭生。这获得剑阁资格的最后一道障碍，名为“天窥”，是一细如发丝的“桥”，是剑阁与外界相连的唯一媒介。应试者需要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渡过“天窥”，方能通过考验。能否顺利度过天窥，凭的不是修为高低，而是其与天地万物感应的本领，只有具备这种本领的人，才能在剑阁秘境中化险为夷，破茧成蝶，否则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剑阁学习的门人，由家族修为最高、能为最强的长辈亲自指导，最终需通过“夜幕”，才能出师。至于秘境里有什么，夜幕到底是什么，则是蒋家从不外传的机密。就连蒋家门人中，也只有有资格剑阁的才知道详情。

蒋谦通过“夜幕”的时候，还不到束发之年，是蒋家有典以来最早获得出师资格的门人。但他却没能立即登上陇西擂。就在他通过“夜幕”不久，郑国便发生了第一次危及国本的动乱——平阳之乱。

江南之地成为主战场，江南的绿林人也难免卷入其中，习武的门派、世家流亡的流亡，散乱的散乱。陇西之地受到的影响不及江南，但国难之际，正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陇西擂虽不至完全萧条，也一度一蹶不振。

平阳之乱甫定，流离在外的江南人返回故土，重建家园，又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待陇西擂恢复如常，蒋谦第一次登擂，已经是换了几次春秋寒暑。那年，沉寂数载的蒋谦一战成名，继而名声大振。

当然，与其战无不胜的惊人战绩不无关系，但更多的，是他所修内功之道，也就是他战无不克的法门，竟然不是蒋家历来所长的内力，而是气法。

一柄诡异长剑，一身霸道绝学，“传奇”几乎成了蒋谦的代名词。要知道，当年蒋谦通过“夜幕”的时候，尚且修内力，而短短数载，他竟弃了根基坚实的内力不用，改修气法，且有所大成。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沉默的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