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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第1页）

&ldo;我无法确定它是不是爱情。&rdo;y沉默了一会儿，讽刺地说，&ldo;不过，我的妻子从来不会绝对服从，如果她是的话……&rdo;

&ldo;那就好了。他笑了笑，&ldo;她会听我的话，待在我身后，她不会亲手毁灭我们的家庭，猝不及防地给我一刀。&rdo;

&ldo;她离开之后，我保存着她的身体，却不再迷恋它。我没有尝试过再复制一枚芯片，我知道即使造出来同以前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再是她。&rdo;

他讥诮地扫视过媒体区，&ldo;您说，我究竟爱她哪一点，美丽，还是智慧？&rdo;

或许是这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上蕴生的，小小的，孱弱的，甚至没有形态的灵魂。像千姿百态的云，世上独一无二，被风一吹就散了，如此短暂而珍贵。

一名青年学者始终无法苟同，他推了推眼睛：&ldo;多少细胞构成了心脏，人类大脑密布着多少神经？人是上天造物的精密仪器，机器的条件反射。怎么能与人类相提并论？

&ldo;永远不能。&rdo;

年轻人眼里含着锋芒：&ldo;但是，当她感到怯懦，学会撒谎，开始掩耳盗铃甚至用死来逃避困难时，她就已经产生了完全类似人类的心理机制。你无法否认，她违背指令的自毁就是她觉醒的标志。&rdo;

广场屏幕上、公交站牌下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仰头看着屏幕的年轻人。

他慢慢地勾起嘴角，&ldo;我们自诩宇宙智慧的顶端，最珍贵的物种，一切其他生物都难以与我们比肩，人类是多么自大啊。&rdo;

&ldo;可是在我看来……在我看来，这样的自大，也不过是蜉蝣生物的恐惧。我们被几十年前的末日吓破了胆，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我们用&lso;人类一体&rso;的责任将所有人绑在一起，用触手一样的管控将每个个体矫正得健康向上，为了社会能运转下去，我们抹杀旁逸斜出的一切感情，把压力丢给了未出世的孩子。&rdo;

y的律师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他准备了一份对他有利的辩护词，可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没有一句来自那篇讲稿。

&ldo;我们不再追求科技发展，也不再探索宇宙奥秘，龟缩在角落里，退化成我们最看不起的动物我们恐惧而苟且地繁衍着，早就失去了爱的本能。&rdo;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话筒音量被切掉了。嘈杂声顿起，设备控制人员出了一头冷汗，法官按了按耳麦，屏息等待指令。

&ldo;请递给我一个话筒。&rdo;他转向媒体区，声音失去了话筒加持，但依然平静从容，&ldo;即使是死刑囚饭，我在今天依然有说话的权利。&rdo;

有大胆的记者翻越护栏，伸长手臂，递了个小扬声器。

他接过那小扬声器，在刺刺拉拉中继续：&ldo;三万万人类，一亿五千万女性，无数个鲜活个体。&rdo;

法官紧张地按着隐形耳麦，那端沉默很久，终于传来了声音：&ldo;让他说下去。&rdo;

与此同时，话筒骤然打开，被告人的声音即刻清晰地传荡开来，转到了每个角落：&ldo;但你们不会明白，宇宙浩瀚无垠，我爱上这样一块顽石。&rdo;

&ldo;懵懵懂懂，混沌未开，学得比旁人都慢，闹出许多笑话。&rdo;

他停顿了片刻：&ldo;可我想与她共度每一日，直到过完我卑微的一生。&rdo;

没有人打断他，他也未曾停留，仿佛这不是庭审，而是学生时代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答辩演讲。

&ldo;我的妻子有一个心愿。她想要变成真正的人类，但是直到她死也未曾实现。尽管她的妙思、情感和可爱，已经胜过许多的真正的人类。&rdo;

一张男孩女孩的抓拍合影，骤然跳跃在方尖碑上，他们看起来如此协调和生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照片里嬉笑着走出来了一样。

他微微笑起来：&ldo;我认为作为人类毫无骄傲之处，但这是她毕生的愿望，她仰慕我们身上的骨骼，血管，和跳动的心脏，因此我开始收起怨怼，爱我自己的每一处，爱我的生活，爱我所处的星球。&rdo;

&ldo;我想要为她挣得这样一个身份，代替她墓碑前的鲜花。&rdo;

无数亮汽车停在马路边上，斑马线上空无一人，红绿灯径自变化，由红到黄，再到绿，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场庭审直播。

&ldo;我第一次为机器人哭。&rdo;女孩红着眼圈，笑着对旁边的路人说。

&ldo;我们应该为他们开辟一条绿色通道，不是吗？&rdo;

&ldo;爱情是自由的，理应是自由的。&rdo;头发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地、慢慢地吐出这句话，他的下唇和手指同时颤抖着，&ldo;早该如此了，无法阉割的，人类的本能。&rdo;

春天到来，洁白的绣球花团簇盛开，浅绿色蝴蝶在花丛中上下飞舞。

墓园里一片苍翠，草坪冒出新芽，鸟儿的脆鸣穿梭于浓荫，一排排小小的墓碑，就像是地上自然长出的晶石，没于青草，头上盛满青苔。

两名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从托盘里将一束缎带扎好的小雏菊，俯身放在墓碑前，同时摆放的还有一张金箔制的、雕刻精美的结婚证明。

墓碑上印着的人一对麻花辫子，拥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笑涡甜而天真。金黄小雏菊开得正娇艳，照片下方竖排镌刻了一行花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