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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林欣慰但拒绝:“这么大雨,地上都是泥巴。没事儿,鸡崽子都比你重。你这年纪不多吃点饭,小心以后长不高,娶不到媳妇儿。”
他好几次想问儿子是不是奶奶不给饭吃,但这种话问小孩没意思,算了。
以前是没办法。孩子妈生完就没了,他一个人进城当民工,实在是顾不上,怕把孩子弄丢,又没钱送幼儿园。
现在孩子大些,他的情况也宽裕点,就从老家接过来了。
——傅小林勤快,忠厚,模样端正,包工头喜欢他,肯提拔,还答应帮他儿子托关系进市里小学。
现在傅小林唯一后悔的就是:为了省一晚县里宾馆的钱,坐半夜大巴回城,遇上这烦人的大雨。
傅小林一边跟儿子描绘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边朝工地走。
虽然是半夜,没人管,也没车,但过十字路口时,他还是等了下红绿灯。
刚来城里那阵,他不懂这个,被戴袖章的老太太拽住,念叨了好一阵。人家是好意,他懂,自此都记着。
傅小林走到斑马线中间时,突然听到汽车轮胎在雨地里打滑的尖锐声音,吓了他一跳,扭头看去,只看到了刺目的白光——
傅小林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他反应过来,撑起手肘,爬到不远处的儿子身边,抱起来连声喊。
终于,儿子睁开了眼睛:“爸爸……”
傅小林刚松口气,又听到急促的车轮声。他扭头一看,那瞬间来不及多想,来不及躲开,只来得及近乎本能地背过身,把儿子紧紧地护在怀里。
——然后,那辆车凶狠地、冷漠地将他撞飞出去,快速地开走了。
傅小林倒在路边,再也爬不起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碎了,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只看到儿子哭着推自己。他张张嘴,想让儿子捡起伞,别淋感冒了,这小身板儿看起来禁不起一点造。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十年后。盛夏。
薄耘垮着一张脸,要死不断气地瞥车窗外飞逝的田野风光。
他初升高,没暑假作业,本以为能潇洒俩月,不料他妈听说他小舅要去探望一个贫困好学自强不息的受资助少年,把他打包扔过来,让他看苦思甜。
路越开越破,在薄耘被颠死的前一刻,车终于停了下来,他舅嚷道:“卧槽,你别吐我车上啊!下去吐!快点!快点!”
薄耘跌跌撞撞地下车,扶着路边的树干呕。
他舅毫没人性,在那说风凉话:“你也忒娇气了,开学军训怎么办哦。”
薄耘暴怒回嘴:“你军训坐这破车三十八度空调坏的太阳底下开四个小时啊呕——”
扭头继续干呕。
他舅振振有词:“路你也看到了,这车反正要扔了,蹭坏了散架了都不可惜。开辆好的,回头还要修,钱不是钱啊?”
“你缺这个钱吗呕——我妈不刚给了你二十万吗呕——”
“钱要用到刀刃上,该花花,该省省。”亿万信托基金继承人的他舅突然语重心长,屁股下的座椅成了莲台,天空上的烈日散发圣光,“唉,你妈没说错,是该让你多接触下,不然你不知道这世界上多少人过着和你截然不同的人生。等会儿要去看那小傅,就比你小俩月,他……哎,那是小傅吗?”
薄耘他舅——钟明珪从车窗探出头去,冲前方巨石旁低着头看书的少年喊:“欸……是小傅吗?!”
薄耘呕中偷闲,看了看村口硕大的“傅家村”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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