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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第二点，正像前一节里讲过的那样，在宗学这一方面也是无法解决&ot;汉化&ot;这个日益严重的问题。顺治朝初设宗学的第三年，皇帝就谕宗人府说：&ot;朕思习汉书、入汉俗，渐忘我满洲旧制。……著永停其习汉字诸书。&ot;他认为，学生们只要通过翻译文字，就可以来看&ot;各项汉书&ot;。这个天真的想法当然是行不通的。雍正朝的宗学是每翼各立一满学、一汉学；在学的子弟，或清书，或汉书，&ot;随其志愿，分别教授&ot;。但是当时规定却形成清书教习一共只设二人、汉书教习每十名学生即设一人的悬殊比例。这种规定（当然是由客观需要而产生的）本身就反映了问题和矛盾。雍正十一年又增入翰林官二人，分教两翼，&ot;分日入学，讲解经义，指授文法&ot;，这当然也是汉文的事情。乾隆三年，设总稽宗学官，又定两翼各增汉教习二人。但到七年，便又下了一道&ot;上谕&ot;，说：&ot;我朝崇尚本务，原以弓马清文为重，而宗室谊属天潢，尤为切近；向来宗室子弟俱讲究清文、精通骑射，诚恐学习汉文，不免流于汉人浮靡之习，是以世祖章皇帝（顺治）谕停其习汉字诸书，所以敦本实而黜浮华也。……嗣后宗室子弟或有不能学习汉文者，应听其专精武艺。……与其徒务章句虚文，转致荒废本业，不如娴习武艺之崇实黜浮、储为国家有用之器也。&ot;这中间，对宗室子弟许否应乡会试的问题，也在八年和十七年出尔反尔，既准又停。二十一年便裁撤汉教习九人，改为翻译教习，并每翼各增骑射教习一人。二十七年裁觉罗学里每旗汉教习一人，改为满教习。一乾隆朝大致的政策趋势，是很明显的。然而到乾隆三十七年召见宗室公（爵）宁升额，宁升额竟不能说满语，皇帝因此命令宗人府，加强学生对满语的学习和考试稽察，不许&ot;仍似从前塞责&ot;。这就暴露了以前满语教学完全是敷衍应酬的事实真相，也说明了满洲族人的汉化简直是封建统治者主观意志所无能为力的历史进展。扼要地叙明了这些事势，是因为要想理解曹雪芹这一阶段的生活，必须向这方面参考研究，寻求消息。上述两点，对曹雪芹在宗学里的地位、遭遇都可能有一定的关系。但是曹雪芹究竟在宗学里所任何职？这一问题目前还不能作出肯定答复。据传说，曹雪芹作的是宗学教习（注：张永海说。）。如果事实确是这样，那么结合上述种种，就可以看出更多的意义来。不过这个传说也有一点不好解释。

传说中的&ot;教习&ot;的原语是&ot;瑟夫&ot;（注：据黄波拉、吴恩裕两位的调查记录。黄文发表于《羊城晚报》1963年4月27日-5月1日。），传说者解为教师之义。这个解说倒是对头的，因为清代官书也写作&ot;塞傅&ot;，是满人称呼教习的用语。但是雪芹的好友之一、宗学学生敦诚，在诗句里提到他和雪芹在宗学时的交谊的时候，说出了&ot;接■倒著容君傲&ot;（注：此用李白《襄阳歌》典故。（向来解&ot;倒著接■&ot;为倒戴帽子，实则接■乃古代鹭羽编制之簑，即鹤氅类。我另有考，此不备及。））的话。这语式语气，绝不像是学生对老师的关系。有人认为这应该从学生敦诚是皇室贵族而老师曹雪芹是包衣奴隶的身份来解释。但是我们更应该注意到，在乾隆时代，还像以前的各姓封建朝代一样，对作老师的，不管是私家延聘还是公家指派的，礼数都特别尊重，受到特殊的厚遇（例如官中教职，品位极卑，却只长揖以见公卿，不行跪拜；到晚清总督大员当书院开学典礼时，还要亲率诸生，先向教师行跪拜礼；皇帝皇子对师傅也要施以殊礼，绝不能和一般臣僚同样对待（注：如《晚睛簃诗汇》卷二对乾隆帝诗的案语所说：&ot;感旧之什，盖于诸旧臣中择其尤者始著于篇；师傅称先生，字而不名，尤致敬礼。&ot;乾隆诗云：&ot;设席懋勤殿，命行拜师礼。&ot;最是佳证。《天咫偶闻》卷一：&ot;国朝自太宗以后不立太子，皇子之幼与诸王世子共学于上书房，选词臣有学行者，训迪加严，与民间延师无异。&ot;又卷十叙旗家家法子弟礼节最严，而&ot;其敬师也亦然&ot;。）），师生的关系和感情，是极鲜明的东西，它虽不能完全&ot;解除&ot;其他身份差别，但满可以部分&ot;抵消&ot;或具体&ot;压倒&ot;之。康、雍时代的权相太傅马齐（注：此人是傅恒伯父，明义、明琳等人的伯　　祖；是康、雍两朝与皇室内部矛盾和内务府人员关系都很密切的人物。马齐与弟马武，威权倾一时，有&ot;二马吃尽天下草&ot;的谚语。），不甚识字，因为所请的馆师常常不按时守职，他竟然和门下诸人说：&ot;所雇先生终不惬人意，他日当买一先生，定当差胜此也。&ot;当时传为笑谈。敦诚却不是这样&ot;保持&ot;着&ot;旧俗醇风&ot;的满洲人，他在怀念他的几位师长如孙灏、李情、徐培等人的诗篇中，就有&ot;鹿洞亲依徽国席，龙门曾御李君车；自为桃李公门后，不向春风更著花&ot;&ot;依稀尚记南州客，于鹄曾经受业来&ot;&ot;三年膏火西黉夜，一帐凄凉东馆风&ot;等句子。试拿这些和&ot;接■倒著容君傲&ot;的口吻来比较，那差别就极分明了；我们很难想象他对一位老师可以说出&ot;容君傲&ot;的话来。看来，在宗学里的曹雪芹不会是一位塞傅老师；而可能是一种较为高一等的杂役人员，比如抄写、助理文墨等事的&ot;下手&ot;。我们可能想到，如果他是举、贡一流的身份，岂不正合作教习的资格，宗学里何至于把他用为杂役之流？但是我们也不要忘了，曹雪芹家是获罪抄没并且又经过其他巨变的，这种家族的子弟因为被罪惩斥而沦为杂项人员，在学校里当当冷差，勉维生活，倒是很自然的事。曹雪芹在宗学任职，起讫年月，都不可考。往上推，似乎可以早到乾隆九年（1744）左右，即敦诚初入宗学的年代，但也许比这要晚一些；往下看，恐怕不会迟至乾隆二十一年（1756）以后，因为这时他已经移居到西郊山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