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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崔简想了想，认真地算了起来：&ldo;大兄、二兄、三兄、五兄，英娘也要送。&rdo;两位世父家中的兄弟姊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小小的年纪，就如此细心周到，让郑夫人和小郑氏更是疼爱到了心里。

郑夫人叹道：&ldo;也不知他这性子是随了谁……&rdo;说着，她忍不住横了儿子一眼。这幼子从小便不在人情往来上费工夫。有了书画大家的名声之后，他那性子便是再轻狂些也有人赞魏晋名士风流，便更是粗疏得很了。当年卢氏虽然也是个好的，但性情内敛些，也没有阿实这么贴心。

就这样闲谈了一个多时辰，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暗下来，也到了坊门关闭的时候了。傍晚的时候天气也凉快些，郑夫人便吩咐在后园的水阁里摆家宴。

这时候，二郎崔澹之妻清平郡主也带着幼女英娘来了。英娘是眼下在崔府中最小的孩子，比崔简小了四个月，生得粉雪可爱，就是身子骨略有些弱。清平郡主疼惜女儿，这样炎热的天气，暑气未散的时候是不会带着她出门的。郑夫人也体谅她，并不因此与她生了间隙。而清平郡主也不似其他宗室贵女那般跋扈任性，孝敬翁姑，体贴夫君，妯娌间也处得不错，与真定长公主一样，曾多次得圣人赞誉赏赐。也有人背地里羡慕崔家运道实在不错，竟得了这么两位好性子的金枝玉叶下降。

&ldo;听说四郎回来了。&rdo;清平郡主淡淡地笑道，看了看正温和地陪着英娘说话的崔简，目光柔软了许多，&ldo;阿实可算是回家了，英娘一直记着你呢。咱们家里，也只有阿实能和英娘一起顽。&rdo;大房还有一个六岁的庶子五郎，但清平郡主素来是当他不存在的。

崔渊便笑道：&ldo;我总算是知道了，从阿娘到两位阿嫂，还有蕙娘、英娘，都只盼着阿实回来，我是否跟着家来却是毫无干系了。&rdo;

&ldo;本便是如此。下回你走了，别带上阿实就好。过了十年八年再回来，正好赶上阿实娶新妇，你也便可功成身退了。&rdo;小郑氏回道。

崔渊还未说什么，崔简便突然扑进了他怀里，闷闷地道：&ldo;我要跟着阿爷……&rdo;

崔渊揉了揉他的脑袋，垂目微笑道：&ldo;也罢，这一回就在家中多待一段时日。&rdo;

郑夫人摇了摇首，却也是难掩喜色：&ldo;只怕你这&lso;多待&rso;也待不了多久。&rdo;

天色已然不早了，一家人便先去了水阁。路上正好遇见大步流星走来的崔澹。崔澹身为武官，自是英姿勃发，举止之间干脆利落又不失世家子的优雅。他与崔渊都与父亲生得相像，两人光是脸孔就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崔澹已经蓄须，颇有几分豪放之感。而面部光洁的崔渊显得年轻许多，也更有朝气。

&ldo;四郎可算是回来了！阿娘，今日可得多备些酒，我要与四郎好好喝个够！&rdo;他呵呵笑着，因性子粗豪，也学不来那种文人执手相对的模样，忍不住用力地捶了捶弟弟的胸膛。崔渊也毫不在意地捶了回去。

&ldo;你只是想找个借口喝酒罢！&rdo;仍穿着一身浅绯色襕袍的崔澄也走了过来。他生得像母亲，面容寻常，但胜在气度儒雅出众。见了幼弟，他也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道：&ldo;不过，今日特别些，多喝几斛酒也无妨。&rdo;

&ldo;你阿爷呢？&rdo;郑夫人问。

&ldo;今日像是有什么事，阿爷被圣人传召了。&rdo;崔澄道。

崔敦如今是兵部尚书，因圣人垂询政事而晚归已经不是一两回了，家里人早便习惯了。郑夫人也不觉得失落，反而笑道：&ldo;也好，他不在，你们反而更自在些。我叫人备下玉明春、三勒浆、龙膏酒、葡萄酒，随你们想喝什么，只是别误了明日点卯。&rdo;

&ldo;儿子省得！&rdo;

郑夫人又特地嘱咐崔渊道：&ldo;你也别喝多了。明日一早，别忘了带着阿实去公主府拜见你叔父。贵主最近都住在别院里，你也去一趟。那别院就在宣平坊的东北角上，也不远。贵主一向喜欢阿实，你们父子便是去陪一天也使得，横竖也没什么事。&rdo;

听得&ldo;宣平坊&rdo;三个字，崔渊微微一怔，勾起了唇角：&ldo;贵主别院里的风光定然不错，儿子想在那里住上些时日。&rdo;说完，他心里轻轻一动，竟一时辨不清到底是确实好奇别院风光，还是好奇在那宣平坊中住着的王家人。

郑夫人也知道他对园林的痴性，便道：&ldo;让子由陪着你住！不然你在里头流连总归不好。&rdo;这么说，便是答应了。

☆、第四十四章心中志向

却说王玫与崔氏父子道别之后，便缓步回到青光观。离道观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便瞧见山门旁边停着自家的乌檀马车，不禁有些惊讶。昨日中元节设坛打醮，父母带着侄儿侄女们赶来探望她。一家人坐在她的寮舍里说了好些话，又一同去了附近的水渠里放河灯，最终尽兴而归。按理说，这才是第二日，母亲李氏应当不会这样着急赶来看她才是。

莫非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此，王玫眉头微蹙，加快了脚步。兄长尽全力筹备府试以及应付元十九，连中元节也抽不出空来，莫非忙得病倒了？阿嫂怀胎也很是辛苦，据说身体刚刚好转，又有了孕吐反应，仍须继续在床上静卧一段时日。他们已经是家中的主心骨，支撑着整个王家的稳定，可千万不能出事。

端坐在马车中的王珂静静地望着由远而近匆匆行来的妹妹。目光在她身上宽大的灰蓝色轻纱道袍上停了停。他仍然记得，妹妹以前喜欢各种轻薄些的颜色，认为过于浓郁的色彩太夺目了，缺少风华。然而，经历一番事之后，她对衣衫式样、颜色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任凭身边的婢女替她选择搭配。而今，身为出家之人，她甚至穿得比守孝或守节的寡妇更素淡些。

她才多大的年纪？便对妆扮自己失去了兴趣，亦不愿意再嫁。他怎么能容许她这样委屈孤单地度过一生？

&ldo;九娘。&rdo;他抬手拨开纱帘，温声唤道。

&ldo;阿兄。&rdo;王玫见是他，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笑容，&ldo;阿兄是特地来看我的么？阿嫂可安康无事？&rdo;一段时日不见，兄长看起来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仍是那般风雅翩然，神情也温和轻松。无论是贡举之事，或是元十九之事，应当都很顺利罢。

&ldo;你不必担心，家中一切安好。&rdo;王珂知道她想岔了，宽慰她道，&ldo;我是特地来接你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心头大患再也不足为惧，你安心跟着阿兄家去罢。我们这便去辞过观主，还能赶上在家中用午食呢。&rdo;

王玫双眸微亮，笑意盎然。虽然不能明言，但她自是明白元十九之事已经解决，压在心底的沉重负担也总算能暂时放下了。不过，想到立刻回家，她却有些犹豫起来，低声道：&ldo;阿兄，此处不方便说话，不如去我的寮舍中坐一坐？&rdo;

王珂微微一怔，想到母亲李氏的提醒，心中一哂，下了马车：&ldo;也好。那件事也该与你说得更清楚些，免得你担心。&rdo;

于是，兄妹两人并丹娘一同去了寮舍中。赵九和另几个部曲则到附近的食肆、酒肆里买了些浆水、吃食送过来，然后便一动不动地守在了寮舍外头。

寮舍内，兄妹俩在榻上随意地坐了下来，王珂便将这些日子前前后后探查的消息与昨晚发生的&ldo;意外&rdo;都一一说了。最后，他笑道：&ldo;虽不知是何人下的手，但也正好为我们解了燃眉之急。若是我们自己动手，难免留下痕迹，容易被元家穷追不舍。而今袖手旁观，不论元家如何怀疑、元十九如何暴怒，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我们。待阿兄日后入仕，自有法子对付他。&rdo;

王玫听得，一面思索到底是何人伸出了援手，一面松了口气，道：&ldo;一想到往后不必再见到元十九那张脸，真是说不出的痛快。&rdo;

&ldo;既然此事已了，为何不想与阿兄家去？如阿娘所说，你担心那些流言蜚语？&rdo;王珂问。

王玫想了想，点头道：&ldo;我出家所用的借口是休养身体。既然从头到尾都与元十九无干，何不做得更干净一些？待过一段时日后，再家去不迟。&rdo;这确实是原因之一。她也确实不愿意再与元十九扯上什么关系。不过，她更认为，既然已经使出了出家为女冠的招数，便应该将这招数用到极致，而不是半途而废，徒增隐患。

&ldo;阿兄担心你在道观中生活清苦。&rdo;王珂道，环视着这间寮舍。

王玫摇了摇首，笑道：&ldo;看起来器物陈设虽是比家中简陋些，但吃食衣衫俱是不错，我也并不觉得有多清苦。何况，如今跟着观主修习养生之术，每日冥思静坐吐纳，又常在院落中散步，身体好像确实结实了不少。七夕之时观中施药义诊，我也帮着抄药方，还记下不少药名呢！&rdo;因在观中过得惬意，她不知不觉便带出了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