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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第1页）

&ldo;你若是打着耍赖不还的主意，那可是想错了！&rdo;

&ldo;圣人放心，臣一定会如期奉还。&rdo;

众人正其乐融融地评着这份摹本，推想着雕版印刷的用途，一位宫人满面紧张地奔了进来。在圣人身边贴身服侍的宦官听了她的低语，神色微微一变，立即快步走到圣人身边耳语了几句。圣人慢慢地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怒而威之色。

&ldo;诸位爱卿，你们且回去处理公务。雉奴、子竟，去偏殿等一等。&rdo;他吩咐道。大家都感觉到了浮动在殿内的压抑气氛，于是纷纷告退。李治、崔渊走在最后，尚来不及推测什么，便隐约听见圣人冷道：&ldo;将那伶人带过来！&rdo;

&ldo;伶人&rdo;？崔渊想起了王玫曾经提过的美少年&ldo;称心&rdo;，也知道此事发生之后，太子的行为可能会更加不堪。他一向不将礼教放在眼中，也并不觉得太子钟爱一位少年与钟爱一位宫女有任何区别。只是，当这种钟爱成了各种随心所欲、胡作非为的借口，那便是过错，也会给受钟爱者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与威胁。

☆、第一百六十章人心浮动

却说宫人将李治、崔渊引到偏殿中，给他们煎了茶，又上了些时令鲜果与见风消、肉脯等煎炸零嘴等物。她们俱是训练有素，行云流水般将诸事做完之后，便静静退到一旁，再也悄无声息。李治微微皱起眉，扫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两仪殿的方向。

崔渊啜了一口茶，心里替圣人感到惋惜。可怜天下父母心，圣人以为处置了称心便能将太子引回正途，却不愿意想太子早便踏入了歧途，往后更可能会越走越远。纵使圣人这般的千古明君，也免不了和天下间诸多父母那般偏心‐‐将所有的错失都推给旁人，坚持认为爱子本性赤诚，只是被人教唆了。不愿去想症结，又如何能解决问题？也难怪最终太子会走到那一步了。

片刻之后，他们忽然听见一声惊惧交加的哀嚎。两人一怔，充满疑虑地互相看了看，立即站了起来。李治本能地走了好几步才停下，崔渊却是十分冷静地看着他，安慰道：&ldo;大王，千牛备身们都守在陛下身边，想来定是无碍。&rdo;

李治有些迟疑：&ldo;方才那声哀嚎……也不知殿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rdo;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阿爷既然将他遣开，便必定是不想让他目睹此事。他若是贸然赶过去，说不得反倒会让阿爷失望。

他的话音方落，关上的殿门便被推开了。身着千牛备身细鳞甲、手握腰际横刀柄的崔澹、王方翼匆匆走了进来，行礼道：&ldo;微臣奉陛下口谕，送大王回禁苑探望皇后殿下，并请大王与两位贵主安置禁苑诸事。&rdo;

闻言，李治越发忧心忡忡起来：&ldo;阿爷没事罢？&rdo;

&ldo;大王放心，陛下安好，方才只是在处置宫人而已。&rdo;王方翼答道。他虽然年纪轻轻，但看起来便显得十分稳重可靠。见他神色一如往常，李治也松了口气。

崔澹则给崔渊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ldo;赶紧家去。&rdo;

崔渊点了点头。是非之地，确实不能多待。毕竟处置的是太子的禁脔嬖宠，就算是晋王在这里听见了始末也很不合适。于是，他便劝道：&ldo;大王，听圣人的口谕，似乎是担心皇后殿下那头……&rdo;他说得十分直接，李治立即回过神来，急道：&ldo;也不知是什么人冒犯了阿娘……赶紧走罢！&rdo;

崔渊心中又是一叹。此事很可能是先捅到了长孙皇后跟前。毕竟，太子的禁脔嬖宠不论是男是女，都属于宫廷内务，太子妃无法干预，也只能由皇后处理。只是，皇后身在禁苑，鞭长莫及，只能遣人告知圣人了。也不知此事会不会影响皇后的病情。若刺激得皇后病情恶化，太子便是大不孝，位置亦很难保得住。他并不相信，魏王会想出这种大不敬的计谋。毕竟，他与太子的孝心都并没有多少假意。恐怕，这又是崔泌欺上瞒下做下的罢。此人心性狠毒，毫无孝悌仁义之念，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一行四人匆忙离开的时候，正撞见太子李承乾挥着马鞭，催着抬步舆的宫人加快脚步赶往两仪殿。他们退到路旁见礼，李治还唤了声&ldo;太子阿兄&rdo;。李承乾面上却交错着焦躁暴戾与失魂落魄，仿佛根本看不见他们。李治抬眼望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依旧一语不发地往外走。

一路出了虔化门、永春门，路过东宫的时候，里头依稀传来痛哭、惨叫与喧哗之声。李治握紧马缰，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了凝重。不过，他并未在东宫附近停留，便催马出了宫城之东的延喜门，赶往曲江池附近的禁苑。

崔渊在胜业坊前辞别了他们，回到崔府之后，便见王玫闻讯迎了过来。

&ldo;四郎，方才堂嫂使人来报信，说皇后殿下召见叔母去了禁苑。看起来那几个宫人有些行色匆匆，叔母的神色也不似寻常。莫非，宫中出了什么要紧的事？&rdo;

崔渊颔首，直到两人回到点睛堂正房里，才压低声音回道：&ldo;东宫嬖宠事发。圣人或许有心悄悄处理此事，但东宫里头已经闹得不像，太子妃完全辖制不住。想来，该知道的人都已经得了消息。&rdo;

王玫先前也猜应该是称心之事，却未料到长孙皇后会将真定长公主叫过去。不过，说来虽是皇室家事，真定长公主作为姑母也说得上几句话。只是不知，长孙皇后到底想让她做什么。若是保太子，崔家上上下下恐怕都不会答应。

&ldo;放心，叔母不会随意牵涉夺嫡之事。便是皇后殿下再如何焦急，应该也不会强求。&rdo;崔渊道。他一向觉得，长孙皇后比圣人更清楚该如何教子。太子的品性如何，当不当得起太子之位，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明白些。只是，毕竟是嫡亲的阿娘，才不忍开口夺去他立身的唯一凭仗罢了。太子是嫡长，一旦失去了这个位置，心性又偏狭，将来说不得会落到什么境地。

王玫禁不住又一叹：&ldo;明日便是阿实生辰，原本我还想为他办一场家宴。茶铺也定在明天开张，好让他去看一看热闹。不过，眼下的时机，却像是不太合适。&rdo;

&ldo;怎么不合适？再合适不过。&rdo;崔渊笑道，&ldo;便权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阿实的生辰也不宜大办，毕竟他年纪小。只将他的兄弟姊妹们邀过来，一起替他贺一贺也就是了。&rdo;

王玫便盘算起来：&ldo;大郎、二郎、三郎须进学，恐怕白日不得空，就定在晚上罢。正好，中午我给阿实做一碗寿面。&rdo;虽说她做的寿面未必比厨娘做出的味道好，但胜在心意。而且，这个时代过生辰，似乎也并没有这样的讲究。

&ldo;寿面？&rdo;

&ldo;便是汤饼。过生辰不是称作过寿么？所以有了寿面一说。&rdo;

&ldo;我过生辰的时候，你可别忘了。&rdo;

&ldo;放心，自然不会落下你。&rdo;

当夜，真定长公主并未回公主府，而是歇在了禁苑中。崔敦、崔敛回家后听闻此事，便将子侄辈及媳妇们都唤到了郑夫人所在的正院内堂里。另外，年纪渐长的崔笃、崔敏也一起旁听。待侍婢、仆从都退下去，一列列部曲悄无声息地守卫在内堂外之后，崔敦方放下手中的茶盏，巡睃着底下子侄们的神色。

&ldo;今天，圣人严厉地斥责了太子。据说，是因一个嬖宠。子放，你当时在场，觉得如何？&rdo;

崔澹摇摇首：&ldo;阿爷，我只看见宦官押来一个少年。圣人问了他几句话，便有些厌烦了，命人将他拖下去杖责。而后，圣人便使我和仲翔去偏殿里传口谕，护送晋王去禁苑探望皇后殿下。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并不清楚。&rdo;

崔敦又看了一眼崔澄、崔滔：&ldo;你们二人可听得什么消息？&rdo;

崔澄、崔滔皆摇了摇首，他们一个忙于公务，一个清闲得很，竟是都不曾听说什么。

&ldo;我们离开大内时，正好遇见太子赶去两仪殿。&rdo;崔渊回道，&ldo;想是太子为那嬖宠说话，触怒了圣人？阿爷、叔父，以圣人的性情，盛怒之下必不能再容那嬖宠活下去。太子一时伤心，恐怕是出言无状，才得了这番斥责。&rdo;但凡了解太子李承乾之人，就知道他冲动暴躁的时候是毫无理智可言的。昔日便有鞭打身边宫人致死的传闻，如今气怒伤心之下，出言顶撞圣人也不无可能。否则，一向疼爱太子不舍得责骂一句半句的圣人，又如何会严厉斥责他？

崔敦眯了眯眼：&ldo;想不到，旦夕之间竟然就发生这种事。不少人都将此视为太子位置不稳的征兆，人心难免浮动起来。&rdo;

崔敛皱起眉，接道：&ldo;虽说我们崔家只奉圣人之命，但……阿兄，太子若为新君，绝非社稷之福。他虽聪慧过人，但品性显然并不足以承接国祚。若是期盼他能够如楚庄王那般一鸣惊人，恐怕日后我们都会失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