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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船舱平顶上，原本在肥虾背上的元澄，经他扶着，双手抓住木栏而站得笔直，蒙脸的布衣披在肩上，空袖随风在身后翻飞。一头乱发如藻，时扬时覆，约摸可辨青肿的面，眦裂瘀红的眼，唇色惨白似鬼。

原来这人，连一张脸都遭了大罪，惨得不成人样。

&ldo;昔日匆匆一聚，今已三载，前夜未及叙旧，元大人别来无恙。&rdo;白羽回身，剑已收妥，双手一抱，&ldo;萧某有礼了。&rdo;

&ldo;如今元某已无官职在身，萧将军不必多礼。&rdo;元澄勾起嘴角，笑容仿佛开在血池的莲花，&ldo;若三年前元某见识到将军的剑术，前夜就跟将军走了。要我命的人实在太多，我怕连累将军，只得独自脱遁藏身。&rdo;

&ldo;元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等要嫌大人连累，怎会特意来这一趟？自大人突然不见，萧某心急如焚，就怕大人遭到意外。今日本想请船家多停留数日，再回去寻大人。没想到竟然凑巧，大人与萧某上了同一条船。这下可好，萧某能将大人安全带回，也算不负上方所托。&rdo;白羽踏上木阶，慢慢往舱顶走去。

萧二郎？萧将军？

墨紫虽然猜白羽和敬王府有较深的渊源，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是敬王府的二公子。那等裘三娘嫁进去，岂不是成了他的弟妹？她得千万当心别暴露出自己这张脸，要不以后怎么在敬王府混？别说混了，他三弟大概要休第三次老婆。

白羽？早知道是假名了，跟这人的性格根本不配。

&ldo;墨哥，看来我们误会了。&rdo;岑二靠到墨紫身旁，悄声说道，&ldo;这两人关系好得很嘛。&rdo;

&ldo;才怪。&rdo;墨紫撇撇嘴，&ldo;你仔细听清楚，两人这是假客气，虚伪得让我起鸡皮疙瘩。&rdo;

一声元大人，一声萧将军，又是三载重逢，又是心急如焚，但元澄的笑不真，萧二郎的脚步谨慎，像是一只狐狸一头狼的关系。

&ldo;我听元先生叫他萧将军，他不会真是将军吧？要是朝廷的人，直接过境就好，干吗要搭我们的船？&rdo;岑二大概认为将军是江湖取的外号。

&ldo;将军倒是真的，不过他多半奉的是密令，不能光明正大入南德。不找私船，怎么过江？&rdo;跑到别人的地方来劫别人的钦犯，当然不能招摇过市。

岑二直觉冒冷汗，天，那他们回去后，会不会被一窝端？

&ldo;墨哥？&rdo;水蛇挡住萧二郎的去路，肥虾问墨紫的意思。

萧二郎侧过头，冷冷一眼，&ldo;墨哥，你还是叫你的人从水里上来的好。元大人已经自己露面了，不必大家同归于尽。&rdo;

墨紫心里对他虽然多了顾忌，但面上仗着黑，将来不会被认出来，就仍然说话有气声，&ldo;白羽还是萧将军，一个不说真名的人，最好别对他人指手画脚。&rdo;

懒得理萧二郎突然紧眉，她对元澄作了一揖，&ldo;元先生若是不愿与他们同船，只需说一声，我自会处理。&rdo;

&ldo;你敢怎么处理？&rdo;石磊见大家都说开了，中气十足，&ldo;你个小小私货贩子，我们能将你就地正法。还处理我们呢&rdo;

&ldo;就地正法？&rdo;墨紫仗着水，压根不怕，&ldo;我是私货贩子，你是偷渡的。就算是朝廷命官又如何？你们在南德劫宰相，这事要传出去，两国兵戎相见。你敢动我们，我就敢拼了命递出消息去，看看最后谁赢。&rdo;论武，他们那六个是厉害。论水性，她这边六个有五个是高手中的高手，能算她自己一个。她造船的，特别喜欢游泳，在水里如同鱼儿那般自在。

&ldo;你‐‐&rdo;石磊回回说不过墨紫，七窍生烟。

&ldo;墨哥。&rdo;元澄叫她。

&ldo;元先生。&rdo;第一贪官以前有多贪多坏，她不知道。她却知道，他救了她，在萧二郎的剑就要刺穿她喉咙的那一刻。因此，她尊重这个人。

&ldo;事已至此，不用再连累你们。天命要元某当大周的阶下囚，元某认了便罢。请你将那位老人家叫上船来，尽早离开南德为好。&rdo;元澄这话是真心的。

水蛇让了开去，肥虾让了开去。

萧二郎一手搭上元澄的肩，对下方的随从喊一声锁链。

立刻，一根黝黑的铁链直直飞进萧二郎的手里，他拿起就要将元澄双臂反捆。

&ldo;且慢&rdo;墨紫蹬蹬蹬跑了上去。

石磊要跟上去，仲安比他快了一步，踩栏越过墨紫头顶，在舱顶拦住她，&ldo;墨哥，元大人既已认了，你又何必苦苦相缠？&rdo;

墨紫站住，隔开仲安，对萧二郎说道，&ldo;我曾说过，上了我的船，就要守我的规矩。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rdo;

&ldo;你想怎样？&rdo;萧二郎真不知道此人哪来的胆色，明知他是谁，还照样要抬出自己的规矩。

&ldo;元先生愿意跟你们走，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他现在是我的船客，刚刚又救了我，我不能看着他在我船上受委屈。他双臂脱臼，接上不到半日，而且浑身是伤，未曾得过医治。惊鱼滩之险，你们也见识过。风大浪急，正常人都难以坐稳，何况他要手脚被缚。万一掉入江里，必定死路一条。所以，在我的船上不能绑。下了船，随便你们。&rdo;墨紫实在看不过去。

&ldo;口口声声你的船，你的规矩。那好，我问你，是不是人在你船上跑了，你就担他的叛国之罪？&rdo;萧二郎其实更想问的是，这个私货贩子到底收了元澄多少好处。元澄救了他？自己那一剑看着凌厉，却只是想架到他脖子上，吓唬吓唬罢了，根本丢不了小命。

&ldo;叛国之罪？&rdo;墨紫哼哼一笑，&ldo;元先生离开大周时不过还是个孩童，叛什么国了？不过，我答应你，在船上他要跑了，你可以问我同罪。&rdo;

&ldo;孩童如何？元氏造反，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乃是先帝诏命。就算是襁褓中的婴儿，都是罪人。&rdo;石磊在下面瞪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