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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丫头是个机灵的，平素里各看着鼻子不对眼不对，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笑道，&ldo;烦请妈妈坐一坐，我去问问。&rdo;

&ldo;好丫头，多得你。我就在外头候姑娘传。&rdo;安婆子笑得脸皮僵了。

芙蓉花罗裙一动，绿ju往正屋里走。

安婆子一手茶碟一手盖，茶不再喝，盯着正屋方向，老脸就露出生厌的鄙夷，&ldo;主子不像主子，丫头不像丫头。&rdo;

绿ju挑竹帘进屋。

梅骨叶竹半壁方眼铜炉里，淡淡一缕苍直色，熏得是芍药百合香，不冷有春暖，不浓有清甜。

绿ju又往东面里间，轻轻掀开帘，只探了头，静悄悄地瞧去。百鸟梨木床前拉一层云溪纱，隐隐现着向里而合的纤细身影。

那就是没醒。

姑娘的脾性，可不是陶泥。

绿ju为着难，前头的不能得罪，里头的更不能得罪，就在那儿撩着帘子，进退不得。

突然，她的背就让人拍了一下，不重，却够惊吓。回头时，不小心动静大了，弄得竹帘要打门。

一只如剥壳笋尖般白润的素手，拉住乱摇的帘子，仔细拢上门边。

&ldo;墨紫。&rdo;绿ju抚着心口，&ldo;被你吓得魂都飞了。&rdo;

一双秋洗的水眸，任外面的好天光，漾出碎碎叶影。声音平稳无痕，微沉，仿佛清水中一滴翠绿般，令听者不能轻忽。

&ldo;鬼鬼祟祟的，闹醒了姑娘，你自己讨打，可跟我没干系。&rdo;

另一青葱手，稳稳端着桃木托碟，上有青烟底白瓷茶壶茶杯。比白瓷还细腻的腕上，一只手镯子都不戴。窄袖云色春榴裙，杨柳绿叶陈色比甲，腰间一条新茶绿银束带，连个香囊荷袋也不佩，头发只用缎子扎紧。

这么素色的一个人儿，刚开始伺候姑娘的时候，贴在身后就像灰蒙蒙一道影，绿ju过了半旬才渐渐上心。

&ldo;墨紫，瞧你端茶来，姑娘可是要醒了？&rdo;姑娘醒来头件事，定要喝杯暖茶。

&ldo;约摸两刻。昨日姑娘醒得早。我怕万一又醒早了，茶来晚有得说，所以先备下。&rdo;墨紫看一眼窗边透进的阳光，&ldo;你今日守门值，跑进屋里来做什么？&rdo;

&ldo;该是小丫头干的活，到我们姑娘院子里，怎么就没个指派？&rdo;绿ju嘴碎，&ldo;摆明欺负咱们。偏姑娘不计较，咱们还得轮值看门。大日头底下，晒得我嗓子眼冒烟。我可不是怕晒，毕竟跟姑娘出过门，在外遭过罪的。我就烦回家还得干小丫头们的那份，叫前头的明里暗里挤兑咱们……&rdo;

墨紫边听抱怨，也不打断绿ju，放下桃木托碟，取出梅花雪丝壶篮，将茶壶拢密实，免得茶走了热。

等绿ju说完，墨紫的活儿也干完了。

&ldo;安妈妈可真坐得住。&rdo;墨紫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给绿ju打了个雷。

&ldo;看我，跟你说着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安婆子，明知姑娘午后无事定要小憩，故意捡着时辰来的，一定要面见姑娘，非让我进来探探。你看该怎么办？&rdo;墨紫在姑娘身边的时间不过半年有余，但比起打小服侍起来的她，更能说得上话。

&ldo;安妈妈适才怎么跟你说的？&rdo;墨紫想知道得更详尽。

绿ju蹙眉歪娥想了想，&ldo;她把门敲得急，我问她是不是让狗追了，她却说什么喜鹊的。&rdo;

墨紫双目乌弯弯如月，眸子里一丝诧异，&ldo;喜鹊？&rdo;

&ldo;可不？还说是不能等的事，其他各房都围着姑娘们打转呢。&rdo;绿ju说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压低声说，&ldo;听她说得好像真有喜事，可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着到底有什么喜事。你说，年前姑娘回了这个家，老爷就把帐本收走了。太太表面上和和气气，说姑娘这些年管着家里的铺子，又走南往北的太辛苦，让休息过立夏。咱姑娘这头休息，那头老爷就把帐本交给四爷和五爷了。什么意思？就是白辛苦的意思！&rdo;

&ldo;绿ju，既是姑娘决定了的，咱们只要作好本份。&rdo;想想那些高如小山似的帐本，墨紫挑起青黛眉，心情颇好。

绿ju是这院里最没心眼的一个，嘟起嘴，&ldo;我替咱们姑娘不值。辛苦这几年，为他人作嫁衣裳。&rdo;

&ldo;这话在咱们这儿说可以，到院外要是还敢多嘴，等姑娘罚你跪石板。&rdo;墨紫劝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