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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理发老汉的一阵絮絮叨叨中,陈叫山一头乱而长的头发,被打理得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精精神神,老汉从挑子里取出个锡纸椭圆镜,朝上哈哈气,用袖子擦擦,陈叫山一照一瞅,竟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ldo;哎呀,如今这天光,肚子混饱不易,几个人管头发哩……吃一顿饱饭,算一顿喽……&rdo;老汉将几个铜子儿,在掌心一抛,挑着挑子,絮絮叨叨走了……

柳郎中走过来,看着陈叫山,左右端详着,&ldo;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病痊愈有新貌,精气神更比以前高……好啊!&rdo;

&ldo;谢谢柳郎中……治了病,还管俺理发,俺都不知说啥了……&rdo;陈叫山朝柳郎中鞠躬致谢,摸摸自己一头精神抖擞的头发,笑容一如往日。

&ldo;不必致谢,这都是夫人的意思呢……&rdo;柳郎中话音刚落,院门传来一声,&ldo;岂不是还要谢我?&rdo;两人转头看去,夫人和禾巧笑盈盈地过来了。

&ldo;多谢夫人!&rdo;,陈叫山抱拳在前,躬身致谢。

夫人看着陈叫山一头新发,笑着点头,&ldo;嗯,菊芳这方子真不错,元笙也是用得妙!瞧你这气色,比之以前好很多……回头找魏伙头,让他领你烧水洗个澡,再到布衣房去换身新衣裳,可就更利落,更精神了!&rdo;

&ldo;夫人,也要给我赔身新衣裳哩……&rdo;禾巧挽着夫人的胳膊,嘴巴却噘得似喇叭花盛开,毛乎闪闪的大眼,盯着陈叫山,&ldo;那天他哗地吐了一滩,吓得我碗都打碎了,衣裳也给我溅脏了,我用胰子搓好几遍,布都快搓烂了……&rdo;说罢,将脸一绷……

&ldo;鬼丫头……&ldo;夫人胳膊朝前一送,晃得禾巧朝前一步,&ldo;芸凤托人从上海,捎回来几节阴丹士林布,改天让布衣房给你好好缝几身,看能不能堵住你这零碎嘴……&rdo;

陈叫山原本见禾巧这般说,心里正愧疚,再看禾巧憋不住,捂嘴&ldo;扑哧&rdo;一笑,也跟着笑了,夫人和柳郎中也跟着笑……

四人在诊室坐下后,夫人深吸一气,望着陈叫山,&ldo;叫山,等你完全康复了,我想组建个卢家卫队,由你来任队长,你觉得怎么样?&rdo;

陈叫山拧身朝夫人拱手,&ldo;全凭夫人调遣,俺定当尽力做好!此次俺从阎王殿前绕一圈,捡回一条命,全仗夫人及众人倾力相救,俺永生不忘救命之恩……&rdo;

夫人倒未说客套话,未接陈叫山的话头,而说,&ldo;卢家卫队,负责卢家各处的安全保卫,府院、粮栈、货栈、客栈、城北粮仓、码头……各处都要管到,担子实是不轻!卫队人数、人选,都由你来定,一年四季,三套衣裳,一日三餐,管饱管够,每个月,再给你个人两块钱薪酬,你认为如何?&rdo;

陈叫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夫人弯腰拱手,&ldo;夫人,而今年景不好,吃穿之用,一切从简为妥,有重活便吃稠,干轻省事儿,就吃稀,无须浪费粮食……至于薪酬,俺就不要了,现在俺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肚里有饭就成,有钱也花不出去……&rdo;

夫人也不再辩说什么,站起身来,&ldo;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再好好休息几天,待身体完全恢复,随时来找我……&rdo;

夫人和禾巧走后,柳郎中也上街采买东西了,陈叫山一个人坐在药堂后院里,仰着头,看着碧蓝而高远的天幕,蓝得几欲跌下颜料来,云又白得近乎刺眼,蓝白相镶的边界处,透着亮亮的边。视线下降,平推,越过高高低低的房屋,青瓦白墙之间,偶有树木,青、白、绿互衬,尤为清新……一切,都尽现着新,崭新的新!

毛蛋又来送饭了,陈叫山接过食盒,一揭开,里面是一口大砂锅,手刚一触,倏然一缩,烫哩……

毛蛋笑着拿出抹布,捏着砂锅盖子,吹着热气,香气外扑,直窜陈叫山鼻息,原来是一只清炖大母鸡!

&ldo;这死吃货,多久都没下蛋了,我说宰,师父还心疼,我说它又不是貔貅,光吃不拉,养着光费粮食……正好,说给陈哥补身子,师父撵鸡跑,腿脚比我都快哩……&rdo;毛蛋从砂锅侧隙里,取出筷、勺,递给陈叫山,&ldo;陈哥,你尝尝,看我调的这味儿咋样,鲜不?&rdo;

陈叫山尝了一口汤,从嘴皮一下鲜到了脚底板,每根头发尖尖都冒着鲜气儿,咂了咂嘴,&ldo;嗯……好喝!不过这鸡太大,要不,咱俩一人一半吃?&rdo;毛蛋连忙摆手,&ldo;可使不得……师父要是知道我偷吃,准又给我脑瓜上安栗子……&rdo;

&ldo;陈哥,你慢慢吃,回头我过来取砂锅啊……&rdo;毛蛋将空食盒扣好,走了出去。

陈叫山四下瞅瞅,不顾烫,将淋淋漓漓的大母鸡,从砂锅里捞出来,吊在脑袋上方,仰头,张嘴,伸着舌头,将跌落的鸡汤,全部吸溜到了嘴里。然后,从东北墙角处,摸来一张干荷叶,将大母鸡包好,四下一打量,将其放到榄坎上的一个石碓窝里,再用大碓锤压好了……

陈叫山将鸡汤喝尽,连里面的人参片片,也嚼烂了,咽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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