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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第1页）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袁克定无意中说了一句实话。一代人杰梁启超在这方面也并不是很检点的。流亡日本时，有几个既艳丽又有才情的东瀛女子倾慕他，常与他往来。近来他又与一个名叫花云仙的名妓关系密切。夫人比他大好几岁，对此事采取宽容的态度，所以夫妻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

见引火烧身了，梁启超忙转移话题。他望着杨度说：&ldo;皙子，我好久没有去看壬老了，听说他对国史馆不满意。你这个副馆长要好好襄助恩师。&rdo;

杨度说：&ldo;湘绮师近来常发脾气，有两件事他最恼火了。&rdo;

&ldo;两件什么事？&rdo;梁启超问。

&ldo;一是许多人都要往国史馆里钻，或是托人关说，或是毛遂自荐，狗屁不通的人，一个个都自吹有马、郑之学，韩、欧之才，弄得湘绮师哭笑不得，说一个清华之地倒变成名利渊薮了。外面的人钻山打洞要进来，已延聘的一批编修却又不安心在馆里做事。因为财政部每个月都不按时拨款来，等到十天半月后来了，又总要短三成五成的。这便是湘绮师的第二个烦恼。他说编修们天天向他讨钱，好比县太爷向差役索求逃犯似的，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受这个耻辱，何苦来着！&rdo;

湘绮老人这个自嘲的比喻打得新奇，把大家都逗乐了。

袁克定说：&ldo;我听人讲，国史馆的权都握在壬老的女仆周妈手里。皙子知道吗？&rdo;

杨度当然知道老师与周妈的关系，也知道周妈贪财好货的脾性，但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些有关老师的不光彩的事，便摇摇头答：&ldo;我这个副馆长只是挂挂名而已，从来不去，也不知究竟。不过，想必湘绮师不会让周妈插手馆里的事。&rdo;

梁启超笑道：&ldo;皙子不要为老师辩护了，壬老与周妈之间的关系，可是眼下京师文人们茶余饭后最为时髦的谈资啊！&rdo;

袁克定也听到了不少有关这位老名士与周妈的绯闻，但话题若转到这上面，只怕是说到天亮还说不完，煞费苦心地把梁启超请到小汤山，尽说些这种风流艳事，岂不是舍本逐末？必须就此打住。他举起酒杯，对梁启超说：&ldo;不要难为皙子了。他一个做学生的，岂能议论老师的房闹之事？喝酒吧！&rdo;

又对杨度说：&ldo;来，不要误了喝酒的大事。&rdo;

杨度明白，喝了一口后问梁启超：&ldo;卓如兄，你近来在忙些什么？&rdo;

&ldo;还不是忙着为《大中华》杂志撰稿的事。&rdo;今年正月，中华书局筹办的《大中华》杂志出版，聘梁启超为总撰述，与之签订了三年的契约。梁启超估计袁克定会有什么事要他办，他是不愿卷入袁氏帝制自为的漩涡中去的，便预先打下埋伏。&ldo;陆费逵这人精得很，尽想从我身上多榨油水，稿子安排得紧紧的，弄得我一天到晚脱不了身。&rdo;

陆费逵是中华书局的总经理，袁克定、杨度与此人也很熟。

袁克定说：&ldo;陆费逵前不久来约皙子写一篇关于国体的文章，眼下关于国体的事众说纷纭。&rdo;

&ldo;共和国体已实行四年了，不是很好吗，为何还要议论国体呢？&rdo;梁启超故作惊讶。

&ldo;共和国体虽已行四年了，但弊端丛生，有识之士皆认为中国不宜将共和制推行下去。&rdo;袁克定转脸望着杨度说，&ldo;皙子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跟任公说说。&rdo;

杨度说：&ldo;早在日本时我们一起研究中国的制度，大家都认为中国应向日本学习，走君主立宪的道路。想必卓如兄一定还记得。&rdo;

梁启超说：&ldo;我一向是主张君宪制，不赞成革命的，这点与皙子的看法一致。但辛亥年革命成了功，共和制度既已建立，全国都接受了这个选择，我当然只能服从民意，故回国来襄助大总统。皙子，你对共和的拥护比我积极得多哩，又是发表宣言，又是南北奔走，你是共和的功臣。&rdo;

梁启超有意点出辛亥年杨度的表现，杨度听了脸上一阵发烧，幸而月光底下大家都看不清。他喝了一口酒，压住心头的羞惭，说：&ldo;我那年赞成共和，也是一时失了定见，随了大流。现在看来，共和实行了四年，正好反过来证明我们过去的主张是对的。&rdo;

梁启超做出一副诚恳的神态问杨度：&ldo;请问共和制有哪些弊端呢？&rdo;

杨度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君宪救国论》来递了过去：&ldo;我近日写了一本小册子，里面分析了共和之弊，君宪之优，还请卓如兄你巨眼纠谬。&rdo;

梁启超双手接过，装出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说：&ldo;皙子真行，什么时候写了这部大著，我得好好拜读。&rdo;&rso;

袁克定说：&ldo;还是皙子对国事研究得深，我从这本书里得到不少启发。&rdo;

杨度说：&ldo;共和弊病，简言之，一为不可能建立强大的军队，二为不可能建立有威权的政府，三为野心家开启了竞争最高首脑之门。总统选举之年，必将是国家大乱之年，数年一选举，数年一大乱，中国则永无宁日。第四，国家一乱则给外国列强干预中国提供了口实。&rdo;

&ldo;哦！有这样严重吗？我可没有想过哩！&rdo;梁启超像是自言自语。

袁克定望着梁启超说：&ldo;卓如先生，你是中国第一号政治学家，家父一向推崇你。今日请你来此晤面，也就是想当面问问你，你对当前的形势如何看，中国究竟宜行共和，还是宜行君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