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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圃纪游（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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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圃纪游

广州的兰圃位于越秀公园西侧，占地五万平方米，在广州的公园中算是面积较小的一个。信步走去，半个小时便可到尽头了。如此之小，而又要纪游，不是小题大作吗？其实不然。兰圃虽小，却又深广。正如同兰花并不以瑰丽的色彩取胜，它并不热烈，也不鲜艳，它从不渲染自己，又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格和特色，它是花卉，又可制药、作香料；它的气节以及那清幽的芳香却能供多少游群倾倒一样——踏进兰圃，便有别具胜境的感觉。及至在花木夹道间慢慢穿行，正在开放的春兰，墨兰送来阵阵芳香，主人又在娓娓动听地介绍兰圃的过去和现在时，便更加深深她感觉到：这小小兰圃似乎隐藏着一些很深刻的内涵，它是多么的难以旁尽……

进公园大门，穿过一段二十米左右的茂密的棕竹夹道，便是一个雅致的圆形拱门。上端有朱德同志亲笔题写的“兰圃”两字。门的两侧还画有两片碧绿的，显眼的芭蕉叶。这在所有的园林布局中几乎是从未见过的。设计者是何用心呢？来不及细想、细问，便已跨进拱门，眼前是各色时树木——长叶子的麒麟尾，单细胞原始植物崖羌，修长、挺拔的青竹和高大茂密的白千层树。各种树木同疏疏密密地开放着的是各色的杜鹃花——有的红得象火，有的白的如玉，粉红的显得娇媚，米黄的能见庄重……各自在青枝绿叶叶间闪闪烁烁。身在此时此地，几乎快要淡薄看兰花的兴致了，眼前的一切不也十分迷人吗？说不定前头有更好的去处。待到踏花而行再往前时，迂迴曲折的林荫小道又把人带到了另一洞天！在浓密的树荫下，成林的翠竹边，是一个偌大的兰棚。墨兰和春兰刚开，淡淡的透人心肺的清香从小道上，从树叶间，从竹林里纷纷飘来。于是，同游者便异口同声地感叹着：喔！毕竟是兰圃！兰花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十分稀奇的，我曾在井冈山的石板小路旁看见过，虽然那是野生的，却一样芳香扑鼻，有着很强的生命力。兰花是和井冈山的历史联系在一起的。相传：朱总司令到井冈山与毛主席会师后，即便是在那戎马倥偬的岁月里，革命家的生活也一样充满了对理想及光明的向往。那时，朱老总就特别爱兰花。每当他肩挑粮食，翻山越岭时，只要发现山崖路边有一株兰花在招手，他便会放下担子，蹲在地上，抚摩着它，脸上浮现出朴实、深挚的微笑。离去后还要不时回头望望……

如果说在艰难的革命路途中，兰花曾经与我们的朱老总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话；那么我跟前的兰圃中一万多盆兰花却也一样和朱德的名字密切相连着。兰圃所在地在解放前是一片烂泥塘，通称为流花桥。这样一十美丽的名字完全是徒有其名的，那时，国民党反动派还经常在这里枪杀革命者和无辜百姓。从这里传出来的，是凄厉的枪声和人民的哭泣。当时，广州的市民吓唬自己家里不听话的孩子时，都会这样说：你要再闹，就送你到流花桥！连三岁小孩也知道流花桥是杀人的地方，哭的、闹的，顿时鸦雀无声。解放后，这里种上了各种树木，其中也栽培了一些兰花。一九五八年，朱德同志到这里视察时建议开辟个兰圃，几年后正式建成。兰圃的建设者们为了在这有限的公园内显示出无限的境界，颇费了一番设计的匠心。把个公园以三个兰棚和亭台水榭组成几个段落，分隔空间，变化多端。时而有飞泻的人造瀑布，时而见各种形状的假山石，时而是春风细雨一般洒下的喷泉水……但，无论千百万化，山重水复，走几步便能或近或远地看到正在开放的不露声色的兰花，到哪里都能闻到它的香味。最独特的是用松树皮，松树杆搭成的“茅舍”，舍前有松皮椅，右侧是小石桥，四周是青竹。进得舍内，抬头一望，连屋顶也是用竹片编成的。窗台上一个旧式的大花瓶里插着一大捧正在盛开的吊钟花。蒙主人的殷勤，我们就在茅舍里饮茶小歇。望竹林，听流泉，几只虎皮鹦鹉不时传来活泼的叫声，更有那兰花的清香从茅舍的每一丝缝隙里透将进来……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劳动人民休息的场所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同行的朋友们都沉默了，在思索着什么。是的，我们这些今天的享受着又怎么能忘记当年的垦荒人，兰花的栽培者呢？酷爱兰花的朱德同志已经与世长辞了，可兰花还或者：还在以他的芬芳来甜蜜我们的生活，建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我们留下的呵！而且，就在这兰圃内，就在这茅舍中，野心家江青滔滔不绝地编造着自己的“女皇”史达六十个小时之久……茅舍记得这一切，兰圃记得这一切！去问金丝马尾，银边银丝，马边麻花春箭，翠盖盒，老十园，去问所有这些珍贵男的的兰花吧！主人告诉我们，这二，三年来花开得特别好，不管是地生兰还是气生兰，不管是广东的名兰还是外省的珍品。来看花的人也特别多，花城的人们且不说了，象我这样的匆匆路过的旅客也总是以去兰圃一游为幸福。外国朋友，海外侨胞，无不以手加额，称道之极。是的，对于一个酷爱鲜花的民族来说，再也没有比光明战胜黑暗，花朵战胜腐朽更为值得庆幸的了！把自己千方百计地乔装打扮的野心家，终于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对那些朴素、无私，如同我们祖国的泥土一样的老一辈革命家，人民则年年用鲜花来纪念，子孙万代将永远铭记着他们的名字：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兰圃的茅舍告诉我：这就叫历史辩证法！

离开兰圃的耐候，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了。园中的路灯亮了——这里的路灯也别具一格，有一些是嵌在经过修整后的枯树断木上的。主人的殷勤，兰花的请香，鹦鹉的歌唱把我送进了园门，我又随即停住了。望着那圆形拱门上的两片芭蕉叶，我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不甚了然。便干脆问主人：“既是兰圃，不画兰花而画芭蕉，这是为了什么呢？”主人似乎是反以我的不甚了然而感到高兴，笑着答道：“进门时就该说明，我是故意留到现在讲的。不知你们过兰棚，登水榭，走曲径，访茅舍，闻花香，听鸟语时，是否有一种别具洞天、如临仙境的感觉？”“有的！有的！”我情不自禁地答道。“那就好了！”主人笑得更加充满了自豪感：“这芭蕉叶不就是‘八仙过海’时用的吗？送你们到仙境去！”“喔！”我们一边感慨，一边恍然大悟。

我在广州街头信步走着，我是真正地留连忘返了！头上是如云如雾的紫荆花，身旁是拉我衣襟的棕榈树，近处有越秀山，远处有自云山，落日的余晖千变万化，那白色的一群似乎是五只羊，正从如花似锦的云中的草地上走下来……这一切使我想起：这整个花城不也就是兰圃吗？我可爱的社会主义祖国不也就是兰圃吗？如今，踏着兰花种植者的足迹，我们正在向着四个现代化的未来前进，中华民族是大有希望的——因为，我们的人民历来就具有兰花的气节，所以，我们的生活也必将会洋溢着兰花的芬芳！

再见了！美丽的花城；再见了！南国的兰圃。回到北京，回到我的亲人和朋友中间时，我将要大声地朗诵朱德同志的诗句，惟有兰花香正好……

一九七九年三月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