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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2页）

湖心亭

小小的家庭中，低气压已经低迷了两三天了。

今天清早她因为头痛没有起来，她在床上对我说：&ldo;你无论怎么要去替他们找房子，去找一天也不要紧，到晚上来叫他们搬出去。&rdo;

我只是隐隐讽讽地答应她。

早饭是我弄来给孩子们吃了的，刚好把饭吃完，她又在床上催促，叫我定要出去找房子了。

我是再也不能忍耐，竟和她口角起来。

‐‐&ldo;别人家是逃难到我们家里来的，况且又病在床上，我怎么也不忍叫他们出去!&rdo;

‐‐&ldo;你不忍叫他们出去，你就忍我们母子们丢命吗?&rdo;

‐‐&ldo;人不是那么容易丢命的!亏了你也是基督教徒，你怎么不害羞哟?&rdo;

‐‐&ldo;怎么叫害羞呢?&rdo;她一翻身就从床上起来了。&ldo;不管是基督教徒不基督教徒，为人总是有限度的罢?仅仅一楼一底的小洋房，客堂被人占了，不要说客来不方便，就连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也没有，一天到晚歇在楼上。这你不是有眼睛看见的吗?孩子们受了传染，你怎么样呀?&rdo;

‐‐&ldo;我也并不是说我不去找地方，不过这几天风声很紧，各地方逃难的人都跑到租界里来，空着的房子大都占满了，而且房金又贵。……&rdo;

‐‐&ldo;你早几天在做什么呢?&rdo;

‐‐&ldo;我早几天在做什么?我不是别人的听差!&rdo;

‐‐&ldo;他们来的时候我不是就对你说过吗?同居是绝对不可的，万一有了不好的病痛，要传染给孩子们。现在不是应了吗?&rdo;

‐‐&ldo;他独于要生病，这是谁也不能够预料的!病了要叫我赶他们出去，我实在是办不到。&rdo;

‐‐&ldo;你办不到吗?我就去赶他们!&rdo;

‐‐&ldo;你去!你去!哼!亏你也是基督教徒!&rdo;

我愤气冲冲地先跑下楼去了，她在楼上抢着辩驳：

‐‐&ldo;你去替他们找房子，我出房金，这还亏了他们吗?&rdo;

‐‐&ldo;你出房金!你有多少钱哟?钱是你的吗?&rdo;

‐‐&ldo;唉?唉?你……你……你是这么袒护他们吗?&rdo;

她带着哭声嘶叫着也从楼上跑了下来，我把身子闪进厨房里面去了。她在厨房门口指着数说，说我屡次欺负她，把她当成愚人。说我欺负她不懂中国话。我的脑子愤恨得实在要爆炸了。

‐‐&ldo;啊，一刀两断!一刀两断!你请回你的日本去罢!&rdo;

就给开了闸的潮水一样，这几句决绝的话竟从我口中喷涌出来。

‐‐&ldo;回去!回去!不打紧!不打紧!但你也要说出一番理由来!&rdo;

‐‐&ldo;理由!两人的性情这样不相投合，这不是比火还要明了的理由吗?还要什么理由呢?&rdo;

我尽我的喉嗓所能叫出多么大地叫了出来，愤气冲冲地拉开后门便窜走出去了。

‐‐&ldo;亏了你也是基督教徒!亏了你也是基督教徒!哼!哼!

当面一股北风打到我的额上来，我才意识到我头上结着的是一张毛巾。我也因为头痛，把毛巾结了一早晨，到这时候才顺手解了下来，揣在我穿着的一件破外套的衣包里。

我尽我的脚把我运着走，一头都是磅礴着的怒气，我就好象上满了火力的火车随着自己的车轮在路上滚动着的一样。

我走出了弄子，我是从环龙路向东走去的，‐‐这一点我现刻电还明了，‐‐但我以后走过些什么街，走过些什么弄巷，不仅地名我不清楚，连方向我也辨不出了。我只转弯抹角地在街上走着，我脑里也没有想什么，脑里的空隙完全被怒气填满着，实在是再没有什么可以着想的余地了。

我只转弯抹角地在街上走着。走了也不知道有多少辰光了，无心之间在一处横街口上看见一处新作的堡垒和战壕。这当然是一礼拜前收拾张允明的溃兵时，外国人的陆战队所建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