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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四周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响。但只要仔细听,就能听到牢房里女孩们因恐惧而发出的呻吟越来越响。
弗洛伦斯抱着双膝坐在笼牢的角落里,虽然她也泪流满面,但没有哭出声来。突然,旁边啜泣着的莎吉号啕大哭起来,她的双手各抓紧一根铁栏杆,边哭边摇晃着,但铁栏十分坚固,只看见她自己的身子在不停地摇晃。
弗洛伦斯也大吃一惊,一时弄不懂是因为什么。但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她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从走廊正往自己的方向过来。
隔着铁栏和放声大哭的莎吉站在对面的是个很面熟的男人,他苍白的脸上长着粗硬花白的胡须,身材十分矮小。弗洛伦斯认出来了,他就是第一次到自己家里和她父亲说过话的那个人。
卫兵也来了,他们粗野地打开门上的锁,伴随着一阵金属的撞击声,他们弯身钻进牢房里。大胡子男人随手向一个女孩一指。他指的果然就是自己预感到会被杀害的莎吉。
莎吉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站起来后绕到弗洛伦斯身后,然后使尽浑身力气抱住弗洛伦斯,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把弗洛伦斯的骨头都掰折了。弗洛伦斯感到一股钻心的痛楚,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对死亡的恐惧。
卫兵似乎早已对此熟视无睹,毫无表情地揪住莎吉的手。莎吉紧紧地抓着弗洛伦斯的手臂,大声尖叫着狠狠咬了一口卫兵的手。卫兵疼得大叫起来,气急败坏地朝莎吉的脸扇了一记耳光。站在牢房外的大胡子男子也吓了一跳,赶紧进来给卫兵帮忙。其他女孩们眼看有机可乘,不约而同地拥到牢房门口想往外逃。门口的另一个男子赶紧关上了牢门。
莎吉在弗洛伦斯的背后胡乱挣扎。弗洛伦斯的手也被她抓破了,背上还挨了她几脚。弗洛伦斯也惨叫起来。最后,莎吉的身子还是被卫兵抓住了,大胡子男子又抓住了她的双脚,俩人一起把她抬出了牢房。莎吉还在不停地挣扎。两个男子好不容易才把她带走,另一个看守赶紧把门关上后锁了起来。
他们走出好远后,还听得到莎吉时高时低的尖叫声。不久,一声巨大的惨叫传遍了整个地下室。弗洛伦斯知道,那些人正在杀害莎吉,吸干她的血。一想到这里,她的身体也开始发起抖来,牢房中的其他女孩也一起大声痛哭。弗洛伦斯好不容易才和她成了朋友,没想到仅过了几小时就永远地分别了。
惨叫很快就消失了。卫兵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了回来,又在原来的地方坐下了。过了很长时间后,也许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听到走廊里传来两个人凌乱的脚步声。原来是两个卫兵扛着什么重物走了过来。
弗洛伦斯看清他们扛着的是什么时,差点失声尖叫了出来。那竟是全身赤裸的莎吉!白色的肌肤上到处是鲜血。牢房里的女孩们好像见惯了,没有人吓得喊叫出来,但弗洛伦斯由于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再加上白天刚刚和莎吉聊得十分投机,所以受到的刺激也更深刻。
牢门打开后,卫兵先站在门口严密地警戒着,防止其他女孩趁乱逃跑。
莎吉被慢慢放在昨晚那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孩躺过的地方。卫兵们没有用毯子盖住她赤裸的身子就迅速离开了。弗洛伦斯十分气愤,这些人实在禽兽不如!她赶快跑到莎吉的身边。
莎吉就像昨晚见过的那个女孩一样,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痛苦地呻吟着,但好像意识不清了,连弗洛伦斯呼喊她的名字,对她说话都得不到回答。昏暗的牢房里,只见得到莎吉雪白的身体上浑身是血,而且仔细一看能看到全身露出数不清的许多小孔,她的脸上也有很多伤口,眼窝里也积满了血。弗洛伦斯担心她看不见,便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她眼窝里的血,但是莎吉的眼睛好像已经完全看不清东西了。
莎吉的身体开始发抖,也许她冷了,因为她赤裸着全身。弗洛伦斯又看了一眼莎吉的身子。虽然莎吉遭受了这种折磨,但还能看出她的身材长得非常苗条匀称,只不过身上的血已经完全被榨干了,腿部的皮肤也干巴巴地布满了皱纹。
不能让她就这么躺着。弗洛伦斯心想。她拖过一条身边的毯子想帮她盖上,可是马上被人使劲抢了回去。
&ldo;这是我的东西,别把血沾在上头!&rdo;有人在黑暗中说道,&ldo;那边还有毯子呢。&rdo;
弗洛伦斯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两条昨晚死去的两个女孩盖过的,被血浸后变得硬邦邦的毯子。没办法,弗洛伦斯只好站起来走过去取。
毯子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臭味。也许这里靠近厕所,但毯子上的臭味大多是它本身带着的。弗洛伦斯已经习惯了牢房里的臭味,但毯子上的臭味特别浓。总不能让莎吉这么光着身体躺着,所以她还是挑了其中一条软点儿的拿回来,轻轻地盖在莎吉身上。莎吉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ldo;你现在还有心思这样做,等你习惯了就不会了。&rdo;还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确实,除了自己,弗洛伦斯发现没有谁想帮莎吉做点儿什么。
&ldo;我们已经帮不上她什么了。她很快就会死去的。&rdo;她说。
也许关在这里的人已经经历得太多了,而且知道这里的规矩是按照进牢房的先后顺序依次杀人,因此大家很明白明天会轮到谁,或者是后天该轮到谁。
&ldo;那个女孩本来应该死得更早点儿。&rdo;那个女孩又说了一句令人不解的话。
&ldo;你指的是什么意思?&rdo;弗洛伦斯问道。但没有得到回答。
今天和昨晚一样,没有任何水、食物或药品可以帮莎吉解除痛苦。下午送餐时只送来一个稍大些的水瓶,但大家一拥而上抢着很快就喝光了,到晚上便没有一滴水可喝了。
那个少女说得对,不到一个小时莎吉就安静了下来,已经死了。
弗洛伦斯数了数牢房里的人数,还剩两个,连自己在内一共只有三个人,这意味着再过两天就该轮到自己了。过了一会儿,一位少女又开始大声痛哭起来,因为她知道,明天就该轮到自己了。
卫兵站起来睡觉去了。弗洛伦斯迫不及待地跑到铁栏边,取出铁锯又开始锯了起来。一共只剩下三个晚上的时间了,就算第四天晚上把它锯断了,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也就是说,后天晚上,最迟大后天晚上天亮之前没有把它锯断的话,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这么一想,弗洛伦斯更睡不着了。从今天的情况看来,白天似乎还可以睡觉,直到早上卫兵回来之前,足可以整整锯上一个晚上,白天再睡觉就可以了。
自己无异于死刑犯,她想道。而且离执行死刑的日子只有三天了。不知道自己犯下什么罪,但相当于已经不明不白地被判了死刑。正因为自己是无辜的,所以白天还可以在坚硬的地板上躺会儿,弗洛伦斯这么想。
自己能有什么罪呢?硬说有罪的话,顶多自己犯下的是贫穷的罪。这间牢房里关的女孩们,个个被迫身负与生俱来的贫穷的罪。如果生为这座城堡的主人,自己也能把城外的女孩一个个抓来杀掉,吸干她们的血,而且毫不担心受到惩罚。而一旦生在贫穷的家里,就只能默默地忍受被人宰杀的命运,连句怨言也没处说。上帝啊,你为什么在世间制造出如此不公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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