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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最前面,拿起火把向前方挥了挥。在这静谧的黑夜里,火把只映红了周遭最近的地方,而远处却还是墨一般浓的黑暗。近处目所能及的地方,只有或粗或细的树木在火把的映照下摇晃不停。
王劳模感觉到,在这寂静的夜里,肯定有看不见的未知的恐怖偷偷埋伏着,随时回冲上前来,淹没他,吞噬他。他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
&ldo;或许,真的只是个幻觉吧……&rdo;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堆里。他还回了火把,举起了竹锤子使劲敲在了梆子上。
&ldo;笃笃‐‐笃笃‐‐笃笃‐‐&rdo;
虽然吴勇不知道为什么王劳模会走到他身边拿走火把,但他知道,前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接回了火把,队伍又开始缓慢地前行。他往后望了一眼,在蜿蜒的山路上,火把连绵不断地一直延伸到后面一百多米后,送葬的人很多,但都保持着沉默,这死一般的沉默。
前面山路是个左转的急弯,王劳模用力敲梆子做着暗示,前面的抬棺手心领神会地向左走着,吴勇和沈天则是低头看着前一个抬棺手的脚,他们的脚步踏到哪里,他们也跟着把脚踏到哪里。
在经过那个急弯时,吴勇走到了刚才王劳模呆立的地方,他转头向黑暗深邃的远处望了一眼。只有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风飕飕地掠过,几只惊鸦突然窜出了树林,向远方飞去,翻腾翅膀发出扑扑的声响,然后渐渐远去。
吴勇身上莫名其妙渗出一身冷汗,前面的抬棺手拉着他,后面的抬棺手推着他,他身不由己地向前走着,就像是一具不受自己控制的僵尸一般。
当乌鸦飞远,周围恢复平静时,吴勇突然听见了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速度飞快。
吴勇心头一紧,他张眼望去,依旧是一片墨一般的黑暗。
这脚步在靠近的时候,却突然又归于了寂静。
吴勇的心脏咯噔一下,还来不及细听这声音,后面的抬棺手已经把他推向了前方。他回头望了望,什么都看不见,火把形成的光晕在他的视网膜上造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盲点。
余光和翁蓓蓓走在棺木的后面,凛冽的风刮得他裸露的胳膊泛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总觉得心里毛烘烘的,却不知道原因何来。他四处张望,只看到列兵一般的树木慢慢向后退去。
只有前面后面沙沙的脚步声,每个人都低垂着视线,看着前面一个人的脚步。
这是一幅多么诡异的画面。漆黑的山路上,一列行走的队伍,扛着黑漆漆的棺材,打着火把,却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这沉默的情形令人压抑,更令人窒息。
行走了一会,是一条长长的上坡。渐渐,抬棺手放慢了速度,这坡度多少有些让他们觉得吃力。吴勇又听到了那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旁边的草丛中游曳。是小动物吗?吴勇看了看周围的抬棺手,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这声音。吴勇又不敢问,因为他知道,按照这里的风俗,夜葬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
他细心地分辨着这声音,当丧葬队伍走得快的时候,这声音也走得快。当队伍走得慢的时候,这声音也慢了下来。
长长的坡终于走完了,王劳模重重地敲出了一个连绵不绝的长音,示意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时,吴勇喘着粗气才发现,这长坡走下来竟是如此之累。
突然间,吴勇想了起来,下午王劳模曾经说过,在这条通往死人沟的山路中,一面的峭壁,一面是悬崖。刚才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一面,正是悬崖的所在。
天!声音绝对不会在悬崖的半空中发出。难道,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不是人?难道,是鬼?!
吴勇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心率速度快得超过了他可以接受的强度。他开始觉得胸口闷了起来,他使劲抚着自己的胸口,可一口气却提不起来,淤积在胸腔中,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ldo;心肌梗塞!&rdo;他对自己说,可他出来没有这样的病史,家族更没有遗传。在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当年在夜葬次日死去的王明生的哥哥。他蹲了下来,捂着胸口,口大大地张开,想要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吴勇默默对自己说:&ldo;天啊,谁来救救我?&rdo;
就在这个时候,王劳模手中的梆子声又响了起来。
&ldo;笃笃‐‐笃笃‐‐笃笃‐‐&rdo;
吴勇在身体倒下的一刹那,眼神往周遭望了一眼。他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他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捂着胸口,满脸通红,青筋毕露,汗水正大滴大滴地顺着脖子流下来。棺材已经被平放在了地上,抬棺手们身体半倚在棺木上,嘴微微张开,试图想说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吴勇挣扎着,可身上的气力却越来越小。他闭上了眼睛,他对自己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这在偏僻的山路上?
这时,他听到了清脆的梆子声。&ldo;笃笃‐‐笃笃‐‐笃笃‐‐&rdo;
如醍醐灌顶一般,在这梆子声中,吴勇的大脑突然一阵清醒。他睁开眼睛,是王劳模正盘腿坐在地上,用力敲着梆子,声音很有节奏,竟然就是人体心脏跳动的频率。
听着这梆子声,吴勇开始觉得自己的心跳渐渐缓和了下来,逐渐恢复了平常。他的呼吸也开始顺畅起来,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四肢也逐步受到了自己的控制。他又望了身边的抬棺手们,他们好象根本就没注意到刚才的生死一线,他们已经站了起来,又将棺木上的绳索套在了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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