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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第1页）

钟离尔看着她面容，不语半晌，相识十余年，她向来知礼守礼，从不肯逾矩半分。钟离尔向来喜欢聪明人，可正因如此，太过聪慧的秦珞，与她之间注定也只得止步于这般的安全疏离。

钟离太后还是缓缓颔首，秦太后感激行礼，复又从身侧的青茗手中接过一封奏折，起身跪在殿中，将奏折双手递过头顶，献与钟离尔。

钟离尔不觉蹙眉，却仍稳着心神接过奏折展开，一壁看着，一壁听殿中人道，&ldo;臣妾前日收到两浙知府秦大人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请过皇帝意后，特请于太后‐‐新帝年幼，难当大任，然国事为重，群臣不可无主。臣妾无才无德，粗鄙愚笨，还请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幼帝，共治我大明盛世!&rdo;

她手指在明黄的奏章页角收紧一瞬，满纸的字忽地模糊不堪。

她也觉得无甚趣味，权势终滔天，可心里难免空了一处，只下意识觉得不该如此。

或者，在唾手可得的皇权巅峰处，她的百年，似乎不该只是如此。

眼下事却自然也不该如此，即便已成定数，却仍须再有朝臣、皇帝来请上两遍，才算是三顾茅庐，才算是名正言顺，不至落人口舌。

世事虚假繁琐，如此令人厌倦。

钟离尔起身将秦珞扶起，只将奏折合上，再交与她手中，浅笑道，&ldo;朝中众臣一心为国，定能好好儿辅佐皇帝。哀家只一妇道人家，难当此重任，此事便莫要再提了。&rdo;

圣母皇太后注定无果的一请过后，翌日，由大理寺平章政事宁言，与都察院御史方卿愿，携大理寺正冯宵、兵部尚书焦洺、吏部尚书刘赟，并着户部尚书、礼、工、刑三部侍郎一并往慈宁宫，求见母后皇太后钟离氏。

慈宁宫太后称凤体不适闭门未见，满朝重臣于慈宁宫前静跪近一个时辰，太后方开了宫门宣召。

宁言递上百位朝臣联名上书的奏折，清欢瞧了太后颔首，便上前去接过，呈与太后。

钟离尔在座上将奏折扫了一遍，朝中排得上位的大臣俱在此列，心下了然间却仍收起奏折，往案几上轻轻一推，只对着宁言一笑，&ldo;哀家昨日方说过了，此事不妥。况且奏折中有这样多我大明的股肱之臣，何缺哀家一个妇人?诸位也辛苦一日了，再在这慈宁宫饮杯茶，便早些回罢。&rdo;

方卿愿闻言上前跪下行礼，垂首一揖道，&ldo;臣斗胆进言，孝昭懿太子在时，臣幸蒙先帝与太后不弃，任孝昭懿太子太傅。彼时太后教导孝昭懿太子可谓无不尽心，心性胆识自多年前便可见一斑，臣亦常常自愧弗如。如今幼帝登基，若有太后在旁指点一二，则我大明万代盛世指日可待，实乃大明之福!&rdo;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下跪请命，钟离尔无声笑了笑，只摇首再推辞道，&ldo;孝昭懿太子与皇上皆是先帝所出，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哀家实在无甚功劳。今日咱们便到这儿罢，诸位多说无益，清欢，送各位大人。&rdo;

清欢颔首应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伸手往殿门处比道，&ldo;诸位大人，请。&rdo;

宁言与诸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诸人便拱手行礼与太后告退，只方卿愿走在最后，脚步迟缓。钟离尔伸出手，清欢便上前躬身扶着太后起身，听她慵懒笑道，&ldo;今日难得日光好，哀家也正要去慈宁宫花园走走，方大人若是得空，一并去罢。&rdo;

男子转身，面容不再是当年的青涩稚嫩，只那份温润沉稳依旧，他对着她浅浅笑了笑，略俯身一揖道，&ldo;是，太后请。&rdo;

初冬里阳光刺眼，她伸手略遮了遮眉眼，抬眸望了眼天际，呵出的寒气飘散在眼前，&ldo;瞧着这几日便要落雪了，宫里也到了用炭的时候。&rdo;

方卿愿只跟在她身后不语，又行了两步，钟离尔忽地停下，转首挑眉瞧他，只淡笑道，&ldo;师兄作何不语，可是因着哀家方才未给师兄面子?&rdo;

他知她打趣儿，无奈瞧她摇头，只道，&ldo;臣不敢有此心……臣只是瞧不透，太后心中究竟作何想?&rdo;

钟离尔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勾唇道，&ldo;哀家作何想?此事在哀家心里实在激不起半点波澜，垂帘听政是大势所趋，可哀家又着实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做了，便要对得起万民百姓，亦断不会懈怠。只师兄有一言，哀家实在不能认同。&rdo;

方卿愿看她一眼，拱手一揖，&ldo;请太后赐教。&rdo;

钟离尔摆手一瞬，瞧着他收缩了瞳孔，闲闲笑道，&ldo;赐教谈不上。师兄说万代盛世，哀家是打心眼儿里不敢苟同的。凡事都有巅峰，盛极必衰的道理，从前家父就曾教导你我。如今大明尚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边境之事，只北方辽东、琉球海上以为患，可不出这几年，这两处战事便可平息。多了却不敢说，过个百年太平日子，总是够了。再往后，便是你我身后事了，子孙福泽如何，哀家却管不得了。&rdo;

他深深赞许看她，不由轻声道，&ldo;太后多年未变，于世事仍是这般清醒。&rdo;

女子回望他的眼眸含着笑意，却无波无澜，是一派的稳重自持。这些年，除了在那一个人面前，面对那人之事外，她向来如此，&ldo;浑噩度日虽能得片刻安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哀家别的不求，只希望能护着皇上筑边防、减税收、平战事。做成这三样，他年地下相见，也无愧于大明列祖列宗与你我恩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