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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陆子响眸间的嘲意,愈发深了。
&ldo;可饶是如此,&rdo;季飞霞道,&ldo;臣妾仍旧无法置陛下于不顾。并非因情之所至,只是因陛下是臣妾的夫君。&rdo;她的回答铿锵有声,一字一顿,令陆子响心头燃起一阵火焰来。
‐‐不是因为情之所至,仅仅是为礼教所缚,夫妻乃是一体,不可分割。
陆子响愣了一会儿,竟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子。抬眼处所及的天空,略显阴暗,几片灰暗的云重叠飘来,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季飞霞分明心底是有他的。
若不然,又怎会放弃逃难的大好时机,跟着他一起待在这山野里?
兴许世情便是如此,他喜爱的,从不屑于他‐‐如那沈兰池,总对他敬而远之;如那沈苒,口口声声皆是情爱,骨子里却实他如无物,翻脸便跟了陆敬桦‐‐而他不喜爱的,却痴情于他。
他笑罢,摸摸干咳喉咙,道:&ldo;皇后,你将朕头颅割下,拿去献予镇南王,兴许镇南王还会饶你一命。&rdo;
季飞霞闻言,面色煞白。她摇头,颤声道:&ldo;陛下切不可胡言乱语。&rdo;
这副模样,像是怕极了陆子响会先她而去。
陆子响见状,心头不由有了几分愧忏与悔意‐‐
他负欠她良多。
到此时,他才微微有了几分悔意。想要仔细看一看自己这位在百姓口中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妻子,可却又来不及了。两人皆是浑身狼狈,一点都无从前的雍容华贵。
他在心底道:若是早日发现季飞霞的好,兴许便不会饱受折磨了。
&ldo;……罢了。&rdo;陆子响起身,抬眼望向林间一处破庙,道,&ldo;朕去那庙里歇息一会儿,皇后在外头等一会儿。&rdo;说罢,便携着几名部将,起身朝那间破土地庙走去。
这破庙有些年岁了,墙体剥落、斑驳龟裂,门洞亦破了两个漏风的大洞,褪了色的红漆看起来黯淡已极。陆子响步入这破庙后,天空中便开始下起了阴雨,丝丝秋雨打的人衣衫尽湿。
眼看着雨水越下越大,而季飞霞衣衫湿透、小脸煞白,一名负伤将领对季飞霞道:&ldo;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进去避雨吧。多事之秋,陛下定然会体谅我们的。&rdo;言语间,已无多少对陆子响的敬意。
待走入了破庙间,却问得浓重的血腥味。将领一惊,连忙敞开门四处张望,原来这破庙中倒了一地尸体,皆是自刎而亡的将领。
最中间,则是陆子响的身躯。他闭合双眸,靠坐在破破落落的土地神像前,俊美容颜并无染上任何血污,被擦得干干净净,宛如睡着了一般,犹似神祇一般。
再细看,他脖颈上裹着一道卷起的披风,那披风已被喷溅的血渍染成了暗红色。
陆子响也拔剑自刎了。
季飞霞愣在庙宇门口,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天空中滚过一道惊雷,飞驰的闪电照亮她僵硬的面孔。
&ldo;陛下‐‐&rdo;
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传彻了整片山林。
季飞霞身旁的将领也是一片惊悸,连忙上前收整陛下尸身。他们扶起陆子响的躯体,陆子响衣襟间夹着的一片薄纸便飘然落下。
纸张折了三折,上头写了几行潦草的字‐‐
无论拾得者何人,代朕将此书转交京城沈家兰池。……朕自知时日无多,天命不正,欲将去矣。今苟延于山林庙宇,所思所忆、颇负良多。然最忆者,为者卿舍身之恩……
这张信封飘落在地,被将领的鞋履踩得撕裂开来,陷入满地尘埃之中。未多时,雨水从破了洞的庙宇屋顶上灌入,渗得地面坑坑洼洼,这信上的墨迹为水浸泡,渐渐模糊化开,再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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