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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夜深千帐灯（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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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粮仓走水的消息，朱瞻域跑到营帐里，脱欢早已不见踪影。他气得直跺脚，冲着帐外吹一声口哨，一匹白色骏马从马厩疾驰而来。他飞身上马，欲追脱欢。

“五弟！”朱瞻基忙拦住他，“这是做什么？”

“皇兄，没想到这脱欢诡计多端，放出毒虫，又放火烧粮仓。臣弟要把他捉回来。”朱瞻域拽着缰绳，愤然地说。

“五弟，莫冲动！穷寇莫追，先救粮仓再做打算。”朱瞻基劝道。

朱瞻域点头，粮仓可是头等大事，收拾脱欢来日方长，但军粮若被毁了，涉及几十万大军的性命。他赶紧调转马头，朝粮仓疾驰而去。

留在军营的军士们只有百十来人，粮仓附近却是无水，离两条河甚远，远水解不了近火。朱瞻域看着士兵们一桶桶地挑水，真是杯水车薪。照这样的速度救下去，恐怕军粮就被烧光了。

战场上，瓦剌人勇猛，骑兵上阵，势不可挡，明军分三路与之对抗，略显吃力。朱棣脚下的土地，来时还有一片青草，现在已被碾踏得寸草不生了。他恨不得亲自骑上马，砍下马哈木的项上人头。

正在这时，听得下属来报：“武安侯郑亨身受剑伤，左路攻势不顺，瓦剌右路坚如磐石，久攻不入……”

成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他英姿一跃，在马背上指挥道：“朱崇、吕兴跟朕来!”

都督朱崇、指挥吕兴得令，率领士兵跟随冲上阵来。明军的士兵见到皇帝亲自上阵，军心大振，厮杀声如雷鸣震天，再加上明军连续不断地发射神机铳炮，终于攻破瓦剌右军。随后，战事势如破竹，瓦剌左军和中军均被击败，马哈木带领几位残兵败将仓皇而逃。

战事一停，宁阳侯陈懋、成山侯王通和部下开始整军清点。

“爹，咱们胜利了。”王通之子王伯阳一边趾高气昂地走，一边亢奋地说。话音刚落，天边传来阵阵雷鸣，一道闪电划空而过。

“快！把伤员扶送回军营！待会恐怕会降雨……”王通对着手下命令道。

“救……我……”王伯阳见到旌旗偃倒处，有人挥动手臂求救。他赶忙冲上前，那人被巨石砸得面目模糊。“坚持住，我们送你回军营。”

“阳儿小心……”王通话音刚落，一声惨叫传入他耳中，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地揪出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瓦剌人，趁着王伯阳救人的时候，一把匕首猛地插入他的右颈，血染匕首，喷涌而出。

“瓦剌小儿，我与你们不共戴天……”王通心痛得嘶吼，整个山谷都被震得晃了几晃。王通的手下一箭射中受伤的瓦剌人的头部，当场毙命。暴雨倾盆而落，似乎是上天派来的雨神，要将人间所有的仇恨、愤怒、痛苦冲刷如新，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王通抱着儿子的尸首，惊颤得说不出话来。雨水顺着两颊流淌，士兵们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半晌他把儿子的尸首与阵亡的明军士兵排放在一起。他对记录的尸身的官员报以询问的眼神，对方会意轻轻地说：“将军，这是第1089具勇士的遗骸。”

王通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与陈懋等人整点军务。

“皇上，成山侯的小儿子王伯阳战死沙场……”成祖听到内监的禀报，心不由得一颤，“伯阳是朕十分器重的孩子。本想在战场上磨炼一番，将来必成大事。真是天妒英才……”成祖叹息道。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孙儿朱瞻基，复问道：“皇长孙在做什么？”

“脱欢在军营放了一把火，长孙殿下和域王爷正全力救火。好在天降骤雨，火已经熄灭。”成祖听到内监的话，放下心来。此时，他颇为理解王通的心情，成祖虽为帝王，但也是四个儿子的父亲。

长子朱高炽体胖端重，不喜武功。次之朱高煦勇武过人，深得朕心。三子朱高燧豪放不羁，肆意妄为。还有一个出世不足月便夭折的四皇子朱高爔。早年他就尝到了丧子之痛，思绪到此，他的心悲怆无比。

暴雨已止，朱瞻域骑马欲寻脱欢的踪迹。朱瞻基刚上马，准备一同前往，忽听内监小鱼气喘吁吁地跑来说：“长孙殿下……不好了……李大人在帐内悬梁自尽了……”

“什么……”朱瞻基听了，弃马朝李谦帐子奔去。朱瞻域叹息了一声，策马疾驰出了营地。

白马一直疾驰到成祖观战的小山岗上。朱瞻域望着天边的灰云涌动，一道光束从云中射向阵亡者的坟墓。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现在又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世间难道真有一双人们瞧不见的手在摆弄一切？人们在他手上不过是他嬉戏的傀儡……

夜已深，朱瞻域驱马回营，天上星宿暗，地上千帐灯，唯有郁结难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