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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五年,我们最早在十中认识的时候,他才20岁,也没有编制,就是本科毕业前被学校公派来实习。”
钟老师回忆起当年,那会儿学校的每个教研组办公室都会被塞两个这样的实习生。他们没有固定的班级,也不被指着干什么活,每天就按时上下班,帮着指导老师批批卷,把实习手册写完就行。
“最开始我不带着他。但他坐在我办公桌旁边,整天对着台顶配的笔记本电脑敲毕业论文。我现在还记着他那题目呢,什么……《论任务型教学法在中学数学课堂中的应用》,乱七八糟。”
论文内容大体上是通过什么课堂实践法,把同资质学生分成实验与对照两组,就能成功得出数据……
现在想起,钟老师还不忍直视地眯了眯眼睛。
教学哪有那么容易啊。
“我本科毕业的时候也写得差不多。”初澄能想象出来喻老师那样一个重实干不爱长篇大论的人,在应对学术文章时会是种怎样的态度。
钟老师继续说:“但我说不着人家啊。他家里有钱,性子冷脸又黑,一看就不是会忍气的主,下凡体验生活一样。面子上能对我们这群普通人客客气气的就已经不错了。”
初澄坐在沙发上,稍稍变了姿势:“那他后来是怎么跟了您的呢?”
钟老师:“当时给喻司亭做实习指导的那位老师年纪不太大。那天好像因为什么事有些忙,就请他帮忙备习题课。说白了就是替做答案,如果发现有什么难题,在旁边标注一下思路,让讲课老师一看就能明了。”
初澄一怔:“这活儿不太好干吧,毕竟思路不一样。”
这样照搬别人的劳动成果,还不如直接让喻司亭去帮忙讲。
“他倒没当回事,直接应下了。直到那天下午我们才知道,他备课做题时用的一水儿的微积分,而且跳步极快,是拿给硕士看都要愣一愣的程度。最绝的是那句冷冷淡淡的反问‘我算得不对吗’,把带他的老师的鼻子都气歪了。”
虽然刚才钟老师在微信上扬言要让徒弟身败名裂,但实际上思来想去,他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件黑历史。
“他这么勇啊?”初澄佩服地直起了腰。
果然,大哥初入职场就是有潜力的。
“后面为什么到我手底下你也能猜到,人家老师不管他了。但我当时是数学组的组长,也不能置身事外,还是得找年轻人谈谈。我那会儿可真是语重心长,和他说备课也是一个老师应当具备的职业技能,虽然你用微积分做出来了,但总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去教学生吧?”
初澄非常好奇:“他怎么说?”
“他没发表见解,只是态度还不错地和我聊了一会儿。”
也是从那次钟老师才了解,喻司亭是竞赛生出身,数学物理双强,思维本身就比普通人快好几轮。
虽然一直不清楚那小子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读师范,但能确定的是,到那时为止他还没有一丝一毫要做老师的想法。
初澄:“后来呢?”
“后来实习期满,需要指导老师在手册上写评价。他直接来找了我。我现在真想不起来当初在本子上是怎么夸人的了,却能记得那时候当面和他说的几句话。”
钟老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悠悠讲述起来。
“我说,做老师是个良心活儿,远远不像写文章那样简单。哪怕你捋透一套上难度的高考题只需要半个小时,能把竞赛题锦倒背如流,一直这样冷漠下去,不愿意贴近学生内心也是万万不行的。这个职场上的同事无非有两种,要么对教育倾尽满腔热情,春蚕到死、蜡炬成灰;要么就只把它当成谋生的手段,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只求问心无愧就行。你俯不下这个身段,家境优越也不差一个饭碗,跳进来实在没必要。”
初澄温声叹息:“您那时是觉得他根本不适合做老师吧。”
“是啊,我以为之后不会再有机会见他,可未曾料到当初的话适得其反。过了几年,他回来了。”钟老师现在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喻司亭不仅又往上读了教育硕士,而且在十中挂了编。
初澄也觉惊奇:“按您所说,最开始的喻老师应该不擅长教学。读了研究生之后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我本来向学校推荐,让他去带竞赛班。但他自己不同意,宁愿等配课也想教一个理数。他是个性格很孤傲的人,却十分能屈能伸。”
钟老师讲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不同,不像是在调侃自己的徒弟,而是带着欣赏和敬佩。
“在最开始的那一个学期,喻司亭只带一个班,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听课。有的班级坐不下,他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扫除工具旁边。当年十中在职的全部老师,包括之前还和他闹过不愉快的那位,都曾被虚心求教。”
“那阵子应该是他最崩溃也最可爱的时期了,每天嘴上挂着两句话,这怎么就能不会呢?我不是刚讲过了吗?”
太真实了。
初澄听到这里不禁苦笑,这不就是我本人的状态吗?
钟老师说:“喻司亭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睛毒,无论是别人的优点还是缺点全都不放过。他的学习和自我改进能力也非常强,再加上本身的知识水平出众,所以只用一个学期,就把普通理科班的数学平均分提了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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