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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ot;没什么，你安心躺着吧。我这两天也算有地方可去了，以前，也都是一个人。&ot;

&ot;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司杏虽无能，但愿意做个听客，少爷如不嫌弃，说出来也许和司杏有个商量。&ot;

&ot;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商量的。&ot;他看了看我，然后又说，&ot;原来你叫司杏。&ot;

&ot;啊，是。我出生时正赶上杏花开了第一枝，所以我爹就给我取名司杏，说是也沾沾贵气，结果还是没什么用，八岁时父母双亡，我便没了家。&ot;

他点了点头，&ot;我也是。我姓萧，生时正赶上江水初退，我爹爹就唤我做萧靖江，期望我有平江之才、退潮之运，可是现在……&ot;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不往下说了。

我接过话来，&ot;少爷也不必这样说，其实名字仅仅是个代号，无甚意思，还得看个人努力。再说了，也许我们不叫这名儿，连眼前这般都不如呢。&ot;我有心逗他笑，说了个不怎么高明的俏皮话。

他的脸上泛起了一点点笑意，&ot;你倒会说。&ot;

&ot;少爷……&ot;我刚开口，他打断了我，&ot;你不必叫我少爷，我也不是哪家的贵公子。你就叫我，叫我……&ot;他沉吟了一会儿，&ot;叫我萧公子吧。&ot;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ot;其实，这萧公子我不想再做了，也不想再待在这家里了。&ot;他脸上浮现一抹受辱的表情。

&ot;公子心要放宽，莫要赌气。有家总比没家好，像我这种无家可归之人，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ot;

&ot;家，我有。可和你又有什么不同？哪里算个家！&ot;他缓了缓口气，问道，&ot;你读过书？看你的谈吐，并不像寻常的叫花子。&ot;

&ot;公子见笑，上过几年学而已。&ot;我当然不能说我是硕士毕业。

&ot;读过书怎么成现在这样子了？你的父母是怎么没了的？&ot;

我原原本本地把我的家事、我流浪的经历说给他听。

他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最后感叹地说：&ot;人生在这世上真是受苦。&ot;

悲观主义者？我刚要出言相劝，只听得他继续说：&ot;我爹是府里的衙役，我有一个姐姐，我家虽不宽裕，日子倒过得去，只是我很小时母亲便过世了。原本已是不好了，偏偏我爹又娶了一个。&ot;他停住了。

&ot;她自己生了一个，不管你们了？&ot;

&ot;她倒没有生养，只是对我们，却和任何狠心的后母毫无二致。我姐姐从来没有上过学，她舍不得给我姐出那点儿束脩。我若不是因为是个男儿，爹坚持着，学堂也断断上不了的。可就为了那每年两贯钱的束脩，我受了多少冷言白眼，又挨了多少打。&ot;

&ot;那你爹呢？&ot;我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ot;我爹？&ot;他有些激动地说，&ot;他除了喝酒，还会什么？我大了，她打我我就跑，她便在爹爹面前搬弄是非。虽然我是爹的亲生儿子，但也招架不住这种唠叨。我每天行事都要小心翼翼，以免被她寻事。&ot;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那么小心。我心里充满着感激，萍水相逢，难有报答，他却这样对我，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看着他的瘦脸，心里一阵温暖，却说不出话来，只听他接着往下说--

&ot;这些年我处处躲着她，在家尽量不说话，也不和街上的小孩儿玩，免得被寻事。可今天，她欺人太甚了！&ot;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激动，&ot;我姐姐自小和邻家的有才哥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有才哥心眼儿好，就是穷。为了几贯嫁妆钱，我那后母自作主张地把她嫁给离家几百里的一个小户商人做小。姐姐的日子过得倒还说得过去，生了个儿子，那小户商人对她还可以。但她就是想爹，今天带着孩子回来看看，结果被我亲娘冷言冷语骂了一顿，说是图谋家业。&ot;

第7节：第二章遇人（4）

&ot;你亲娘？&ot;

他苦笑，&ot;亲娘的意思不是亲生的娘，娘亲才是亲生的。&ot;

我点点头，是有这样的说法，娘亲是娘，亲娘是后妈。我心中也很可怜他，若是有能力，我也想帮帮他。只是，我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ot;可怜我姐，哭得昏了过去，只好又折回婆家。我气不过，和她大吵了一通，她又躺在地上耍泼，说她苦心替别人养孩子，到头来一家人容不下她，凑在一块儿算计她。&ot;他恨恨地讲着，满脸厌恶地呸了一声。

我们都沉默了，我心里觉得他很亲近。过了一会儿，我安慰他，&ot;你亲娘对你确实不厚道，但毕竟于你有养育之恩，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等她岁数再大些，收了脾气，也会反省自己。你不必太挂怀，一切都会过去的。&ot;

&ot;过去？&ot;他嗤笑，&ot;怕熬不到过去，我就先被她算计了。前些日子，她想让我去当兵腿子，还说什么我脑子不灵光，念书也不会有出路，还不如到兵营混口饭吃。她的心肠我还不明白？还不是为了一年那几个饷银？&ot;

&ot;那为什么没有去？&ot;

&ot;人家嫌我年纪小，长得又瘦。于是又被她骂了一通，说我一天到晚白吃饭，连头猪都不如，猪天天喂还能养肥吃肉。&ot;

这样的后母，也确实太狠心了。在这崇文抑武的宋朝，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几乎和泼皮是一个等级。入了兵籍，即便将来有出头之日，也终究不被人平等相待。我也替他发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