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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一掠前襟跪下，顿首再拜：&ldo;请大王下旨，增兵讨伐公子祺。&rdo;

&ldo;下旨？&rdo;子暾自嘲地笑笑，&ldo;何须子暾下旨。那讨伐的诏书叔父不是已经拟好了么？玉玺就在案上，你自取了印上便是。&rdo;

樗国再派数万精兵直攻芑都，芑国经两位公子内讧之战已千疮百孔，一打之下便溃不成军。公子祺尚未正式登上国王宝座就已沦为丧家之犬，离宫逃窜，最终死于乱军之中。

芑国既灭，子暾欲接桑洛归国，请莘阳君遣使去迎，莘阳君答应，领旨后却一时未走。子暾便问：&ldo;叔父还有话说？&rdo;

莘阳君欠身道：&ldo;臣请大王指示，桑洛腹中子该如何处置。&rdo;

这点，倒是子暾没想到的。踟躇许久，还是如以往那样问莘阳君：&ldo;依叔父之见……&rdo;

莘阳君干脆地打断他：&ldo;大王，桑洛所怀之子是芑国王室血脉，事关重大，臣不敢擅自作主。还请大王明示。&rdo;

这是逼他决断了。子暾枯坐着与莘阳君对视，最后黯淡了两眸，叹道：&ldo;赐药。&rdo;

莘阳君领命，再拜，欲离去，子暾却又唤住他，嘱咐：&ldo;让人配温和些的药，别伤了她。&rdo;

话甫出口，目中泪已不禁滴落。

莘阳君默然走近，引袖亲自为子暾将泪痕拭净，再道：&ldo;大王以后切不可再如此悲戚。你所有的泪，应在即位为王之前就已流尽。&rdo;

子暾既期盼与桑洛重逢，却又怕再见到她。只觉自己愧对她，无颜见她，亦不敢奢望归来后的她还能用一清如水的眼眸看他，软语唤他&ldo;哥哥&rdo;。

而她竟也没有归来。

去迎她的使臣回来后伏地哭禀，说她已没入洺水之中。

接她时，她态度亦很柔顺，安静地上车，一路上无喜无悲，惟神情有些恍惚。他们由水路返都，将近洺城时，使臣遵旨取出堕胎汤药请她饮。她怔忡着凝视汤药半晌，终于接过，一饮而尽。然后缓步走至舟头仰首看空中飞燕，唇边忽然绽出一缕浅淡笑意，并低声轻吟着什么。众人听得模糊，只能依稀辨出首句是&ldo;燕燕于飞&rdo;。还在竖耳欲听明白，却不料她猛地纵身一跃，自投入洺水中。那日水流湍急，虽有多名侍从入水相救，但皆无功而返，连她的尸身都未找到。

灭芑，只是战争的开始。强敌有蚊蝇的嗅觉，一旦闻到兵戈挑开的血腥气息便会飞扑而来。趁樗初战罢，元气尚未恢复之时，北方大国勍挥师南下，目标直指洺城。此番他们动用了多少兵力无确切的说法，但据立于山巅观望过勍兵行军的人说，那是一副旌旗蔽日的景象，密集的战车开动时轴轴相碰，发出的声音融成一片，竟似闷雷碾过。

勍兵渡江，在一些防守疏松的口岸登陆，开始了攻城掠地的杀戮。子暾急调大军应战，但情况颇不妙，勍兵骑着北地最高大的战马，手挽以强劲闻名的勍弓，飞箭如雨，刀剑如电，樗军难以抵抗，节节败退，眼睁睁看着他们踏碎一座座城池。

子暾忧心忡忡，日以继夜地与群臣商议苦思对策，而这期间莘阳君却人影难觅，像是突然消失。

待到子暾近乎崩溃时，终于有莘阳君的消息。他的一位家臣入宫，说莘阳君请大王出城与其狩猎。

勍军都快兵临城下，而他尚有心思狩猎？子暾怒，但终究还是出城见他。

面对子暾含怒的责问，莘阳君竟还微笑，关切地看看子暾，说：&ldo;大王这几日为国事操劳，憔悴多了。故臣请大王出城狩猎，以舒心解忧。&rdo;

子暾冷道：&ldo;我此刻无心玩乐，叔父随我回宫，议退兵良策，方能为我解忧。&rdo;

莘阳君但笑道：&ldo;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好歹也猎点飞禽带走罢。&rdo;举目一望，朝头顶云端指去，&ldo;大王，那里有一只鹫鹰，若大王she下来赐给臣，臣立即随大王回去。&rdo;

子暾抬头一看，见那鹫鹰飞得高远，离地约千多尺，自己箭术虽好，但要she下来亦非易事。但叔父既已出言相请，自己也不便拒绝，还是命人取过弓箭，瞄准鹫鹰，引弓去she。

一箭离弦，直朝鹫鹰飞去，惜距离确实太远，超出she程，强弩之末，连鹰身上一根羽翼都未触及。

子暾略有些羞赧，脸微红了红。莘阳君却赞他：&ldo;大王箭术精绝，若非弓不称手，早已中的。&rdo;再回首朝身后示意，子暾听其后有辘辘车响，凝神看去，只见有人自山壁后推出一车，中有一奇怪的木甲装置，约一人高，下设踏板，上安有一类似强弩的物事，但要比寻常弓弩粗大许多。

还在诧异间，又见一莘阳君门客站出，朝子暾深施一礼，再上车，足踏踏板，双手用力上拉弩，加以腰的力量，撑开后引箭上弦，再调整弓弩角度，瞄准鹫鹰，一按某处机关，箭矢she出，瞬间飞过千多尺，直透鹰身。

地上侍从拾起坠地鹫鹰呈给子暾。子暾抚着其上箭矢连声惊叹，问莘阳君：&ldo;这木甲弓弩叫什么？&rdo;

莘阳君答：&ldo;踏弩。she程最远可达一千五百余尺。&rdo;

子暾叹道：&ldo;那是寻常弓箭的两倍了。&rdo;

莘阳君颔首，笑道：&ldo;都说勍弓强劲，但比之踏弩又如何？&rdo;

子暾恍然大悟：&ldo;原来叔父消失多日，是隐于此与门客研制踏弩以克勍？&rdo;

莘阳君称是，子暾大喜：&ldo;叔父辛苦了。研制出踏弩无异于为国立下大功，我军有此武器助阵，何愁不能大破勍军！&rdo;

莘阳君却摇了摇头，说：&ldo;有踏弩，尚不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