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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第1页）

善桐和含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宫中事，也不是说抽身，就能全身而退的。

284、启航

离京三个月，宫中局势风起云涌，善桐就听含沁说了几句，已经感到头晕目眩：这淑妃生了，宁嫔有了，连琦玉都终于浮出水面，得了个无关紧要的册封。轻描淡写几句话，谁知道背后藏着多么险恶的勾当，多么跌宕的博弈呢？只是含沁毕竟不是内廷中人，并不明白□罢了。就连一般功臣勋戚之家，要是对宫中事没那么关注的，恐怕也都不会注意到宫中悄然多出来的这个小牛选侍。

&ldo;因是遭到贬谪，我们也不好随意上门走动，免得犯了忌讳。&rdo;善桐在门口等孙夫人的时候，便略带歉意地解释，&ldo;也就没上门向二堂姐问好，说来，是有几分失礼了。&rdo;

孙夫人不大在意，&ldo;也是我该早几天来看你的，听说七妹已经来过了？我想着你们家乱得很，就等你上门来，再一想才明白，是该我自己过来的。&rdo;

&ldo;七堂妹是去榆哥媳妇那里，顺道在我这里坐了坐。&rdo;善桐笑着说。&ldo;聊了半天，也没听见提起牛选侍的事，听说她很得太妃的宠爱，怎么宫中事反而不大清楚的样子。&rdo;

&ldo;太妃现在是两边不管，两边都不偏帮，一心一意就带她的安王，宫中事一向是充耳不闻的。&rdo;孙夫人不禁就叹了口气，&ldo;他们自己事情也多，七妹很多事都只是知道一个影子，我们也不说太多，免得她反而更加烦心。&rdo;

因为善桐已经给搭好了台阶，她满以为孙夫人会紧跟着说些宫中事，没想到她反而提起了许凤佳，&ldo;以后说不定他也会去广州，在孙侯走后主持新一批海军的练兵事宜，一并监管东南沿海所有海务剿匪事宜，我听说你们家小桂统领到了南边去，是以建设海防开展贸易为主？大家同僚，少不得要互相照顾，现在多往来往来，也是好的。&rdo;

到底是皇上的嫂子，一样都是多年世家，孙家口气就硬是要比别人家都硬。连阁老太太谈起朝政，所说的也都是或者、可能，孙夫人这么淡淡说来，武将一系的人事变动，却几乎是了然于胸。善桐也不禁暗自佩服，口中忙笑道，&ldo;怎么是同僚呢，世子身份高贵，现在职官的品级也高，我们应当是世子的僚属吧。&rdo;

&ldo;你就别和我装样了。&rdo;孙夫人笑着点了点善桐，&ldo;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我说出来，那就有些太肉麻了。&rdo;

皇上对含沁的确是很维护的，如今看来，也是一步步地按布置走，&ldo;要放出去立些功劳才好回西北。&rdo;善桐抿唇一笑，也真的没和孙夫人装样，&ldo;就算在皇上心里还占了些分量，那又怎么和世子爷比？&rdo;

两人交好，虽说有很重的政治因素在，但性子也的确是投合的，孙夫人见她娇憨，也有点不舍，&ldo;你们都去南边，能说话的人就更少了。宁嫔虽然也为你们高兴，但却也很舍不得你。她令我带话出来，叫你别进宫去了‐‐本来有些好东西要赏你的，又怕引来有心人的注意，便留待日后再说吧。&rdo;

善桐哪里在意宫中赏出来的东西？倒是宁嫔这一番话，令她心中一暖，对比皇后毫无只言片语的做法，更显得宁嫔有情有义而已。她忙请孙夫人待她道谢，一边自己却不能学皇后，还要主动问她的好，&ldo;娘娘这几个月‐‐&rdo;

&ldo;面上还好。&rdo;孙夫人脸上闪过一线阴霾，&ldo;心里很苦。本来还打算等你回来，大家时常见面，解解闷的，现在你又要去广州了……&rdo;

其实善桐就不去广州，现在和太后闹翻，势必也不能时常进宫。她见孙夫人绕来绕去的，始终不说当日的情况，便索性单刀直入，&ldo;二堂姐，那天究竟怎么回事，宁寿宫怎么忽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动作，事前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放出来？&rdo;

桂家、孙家也算是联盟关系，善桐受到太后打击，那肯定是因为帮助皇后出谋划策来对付牛家，孙家要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有点过分了。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为她们办事？只是善桐也的确不清楚，孙家在这事上究竟是否已经帮桂家出过力了而已。她还是相信孙夫人的操守的，有出力，孙夫人不会瞒着她，没出力，想来孙夫人也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做个虚人情。

被她这一问，孙夫人面上不禁闪过一抹羞红，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善桐的话，只是握着她的手道，&ldo;那天我的确不在，家里老太太又闹得离不开人……&rdo;

这么说，太后为难含沁，皇后的确事前事后都是没有一句话了，善桐倒没动情绪，只是有些吃惊：按皇后从前的作风，这说不通啊。怎么几个月不见，难道性子就改了不成？

她也没有冲孙夫人发火，反而道歉，&ldo;都知道我受娘娘的宠爱，现在含沁闹出这么大风波，倒累得娘娘难见太后……&rdo;

&ldo;那是没有的事。&rdo;孙夫人松了口气，忙道，&ldo;你不怪她行事乖张，我这就放心了。&rdo;

因善桐也算是很得皇后喜爱了，她免不得同善桐轻轻抱怨几句，&ldo;自从太子出事，娘娘性子就一天比一天古怪。现在场面上是还压得住，我就是担心‐‐&rdo;

话没说完，终究是化为一声叹息，善桐忽然发现，孙夫人才三十岁的人，鬓边居然已经有了一星白发。

终于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场，她心里笃笃定定的，反倒有几分同情孙夫人，宽慰了她几句，孙夫人便把一张单子交给她。&ldo;都是给家里那位带的土产之类，知道你们包了一艘船，就多预备了些。可别怪我厚脸皮。&rdo;

&ldo;举手之劳！&rdo;善桐忙道，&ldo;二堂姐尽和我见外，一共两三艘船下去呢，再多也都是放得下的。&rdo;

说着，见院子里还有两个生人站着，却都是千娇百媚的少女，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孙夫人原来还送了两个通房来，搭她们一道下广州去服侍孙侯。她自然保证会平安把人送到，说着，孙夫人便站起来告辞，临走前，握着善桐的手，她这才推心置腹地放低了声音，&ldo;你只管安心吧，那孩子身子孱弱，能活得了多久？皇上对别的都不着紧，唯独因为孩子身体不好，据说很是不高兴，现在连咸福宫的门都少进。太后恼羞成怒，这才冲你撒气。等你回来的时候……这笔账，我们迟早是要讨回来的。&rdo;

今天耗了这么大半天，其实戏肉就在这句话上。皇后可以装聋作哑，就令善桐一家承受太后的怒火，但孙夫人显然并没做这个打算。善桐微笑道，&ldo;那我等二堂姐佳音。&rdo;

她也没像从前一样，托孙夫人问皇后的好。

忙乱了这么几天，该见的人都见了，六月水涨，正是下江南的好时候。善桐还没有去过江南，此番前去，因赴任日期宽松，还能择一两处地方游山玩水，自然是大为兴奋。倒是含沁苦兮兮的，一路居然晕船，比善桐这个孕妇吐得还厉害。到了苏州，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令他休息两天，免得吐死在船上，正好因近了苏州，善桐想到堂伯一家在苏州还是有产业的，便遣人过去一问，拿了阁老太太写给她傍身的信，&ldo;在江南地界，你堂伯名字还算有几分沉，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就用这信去做个敲门砖。&rdo;果然杨家人很当一回事，管家亲自带人到码头去，将小夫妻接到了杨家闻名遐迩、享誉江南的百芳园里，又去延请苏州名医来给含沁扶脉，也为善桐请个平安脉。

善桐这一胎，反应最大的时候她都在路上，折腾得也顾不得难受了，现在反而是风平浪静，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不妥，她比含沁还精神，乘丈夫养病时，已经把百芳园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饶是她也算是见过世面，可当此也不禁被江南的精致折服，等含沁稍微好了点，她就把他拉起来，兴致勃勃地领着他在园子里转悠，&ldo;不论是漠北辽阔还是京城繁华，说起这精致奢靡，真是没有比得过苏州园林的，你瞧，二堂姐从前住的这个幽篁里，她一个人就住这样大的地方！就是宫里的娘娘们，都没这个排场吧。&rdo;

含沁也的确是第一次见识到江南的园林，两人徜徉在着幽静的竹林里，虽然天气暑热，可夏天近晚，远处凉风一来，竹叶便索索而动，透了那样清凉。大妞妞在远处拖着养娘疯跑，童稚笑声时而便扰得远处小香雪一片鸟儿飞起来，善桐都不想走了。&ldo;干脆就在苏州住吧，怪道人人都要来苏杭养老。除了夏天闷热些，这儿正和天堂一样。&rdo;

还没等含沁答话，她便冲含沁甜甜一笑，带了点撒娇味儿，&ldo;要不然，我们在哪里养老，你就照样起一座园林给我，也是一样的！&rdo;

含沁台词被她抢走，噎得直翻白眼，半天才气哼哼地道，&ldo;建个园子不难，可哪来那么多人住在里面？这园子是精致，但你要仔细看，毕竟还是透了寥落。这几年没人气，就是美玉也都蒙尘，再美的景色，也显得寂寞。&rdo;

善桐被他这一点醒，再看园内时，果然觉得幽篁里院门紧闭，小香雪墙头积尘，这偌大的美景在夕阳之下，竟显得如此颓唐，像是一曲到了尽头的歌，尽管还有绕梁的余音，但气儿已经尽了。只能透过这精美的墙瓦，去揣想当年那莺歌燕舞的热闹时光。

她忽然就没了游览的兴致，叹道，&ldo;是啊，再好的园子，也要有人才有它的光辉，没了人，就这么白白地沉寂了、消磨了，也确实可惜。&rdo;

一时又有感而发，&ldo;人这东西，真是古怪，这勾心斗角起来，竟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自己活着。可什么地儿全没了人气，那又显得多么可怕……从漠北、江南再到京城，这万万千千的人，就像是地里的蚯蚓，攒头攒脑地四处乱钻，钻到哪里就算哪里。要我看，就是紫禁城里的那些个‐‐&rdo;

即使周围寥落无人，她也不肯再往下说了。含沁搂着她，左右看看，见下人们也都四散开来了，便把头埋在她肩上，含糊着道。&ldo;你说得对，咱们两条小蚯蚓，最终也不知钻到哪里去呢！&rdo;

&ldo;那就看你啦。&rdo;善桐一手拍掉了含沁的手，斥道，&ldo;别闹啦，人家看见呢。‐‐你要钻到哪，我就陪你钻到哪去。&rdo;

她一边说，一边不禁微微一笑，&ldo;不过在你呢，好像又是我想钻到哪，你就能钻到哪去……我听孙夫人和我说，皇上本来有意思把你放到宣德去练兵的，你干吗一定要下广州呀？&rdo;

含沁不禁面上微红，便不肯作答。善桐靠在他怀里，心都要被涨得满满的：不肯去宣德，无非就是因为宣德离京城太近，善桐还是离不开宫中的斗争。她情不自禁，喃喃细语道，&ldo;含沁，你这辈子要是没有我，现在说不定早已经走得更高啦，起码，肯定是惹不上牛家的麻烦。说不准，早都生了儿子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