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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凡无奈。他本想就这么答应,乖乖随玉执徐一块儿去武场的,但心里总有个疙瘩在。于是他想了想,又道:
“领班,我的剑丢啦!我没了剑,甚么也学不成。要是去听课,也只能听个囫囵,对着西北风比划,还平白挨别人的打。”
他还想再胡扯些甚么话儿,却见玉执徐抖了抖身上的雪,从系带上解下剑来抛给他:
“给你。”
胥凡:“……”他笨手拙脚地接了剑,“那你没了剑,该怎么办?”
玉执徐道:“我没了剑,也照样能赢你。”
这话说得狂傲之极,可不知怎地,若是放在玉执徐这人身上,便只觉平平无奇,甚而有股谦逊之意。
但胥凡仍不死心,又道:“可是武场里教的招式都千篇一律,即便学来了也只能打鸟偷鸡。三千弟子都学那古板之极的剑法,人人用得都一样,还有甚么好学?”
“剑法是一样的,可一比起来便会高下立判。哪怕是一样的刀招,任何人使出来都不同,可谓千变万化。”玉执徐道,“不如咱们就地比一场,我若是赢了,你就得每日卯时乖乖随我去上学。”
胥凡可不想上这个当,他要是赢了玉执徐,那才叫稀奇。于是当即便猛然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比,不比!”
见玉执徐从雪里向他缓步而来,他高叫道,“执徐领班,你莫非是忘了门规?你可不能踏入其余弟子内房一步。要是违了门规,我便告到西巽长老那处,让咱们一块儿挨宽板!”
玉执徐神色淡然,在狂风骤雪中安如泰山,道:“无事。我不进去,你出来就成。”
一刹间,他身形仿若飞雪般倏然消散,带起阵阵疾风。胥凡简直吓破了胆,惊叫着便要缩回头颈,可玉执徐却更快,转瞬间便掠到了窗前,五指揪住他的衣襟。
“乙未,多有失礼了。”
胥凡只听得玉执徐低声道,旋即便觉脖颈上传来一股崩山摧石似的铁劲,任他东西南北如何仓皇逃蹿皆无法挣脱。这是少林的身法,可又与天山门的路子融得极好。胥凡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间已被甩出了窗外。
他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又骨碌碌转了几圈儿,屁股墩裂开似的生疼。
玉执徐站在胥凡面前,缓缓拔剑出鞘,寒光照彻二人脸面。
他的剑拔得极慢,口中每吐一个字便拔一点。
“现在,愿意和我一起上学了么?”
胥凡欲哭无泪,这厮究竟是甚么怪人,才做得出这等古怪事儿。看来他要不去武场一天,玉执徐便会在他窗外立一天,还会趁他在贴近窗时揪他出来,把他摔个底朝天。
识时务者为俊杰。胥凡当即连忙点头,低三下四地道:“愿意愿意,明儿起别说是你押我去了,我大清早的在你房前候着都成!”
玉执徐走到他跟前,眼里盈了些笑意。这人不笑的时候显得古板僵直,可笑起来时却厮绵绵微风似的令人心情畅爽。胥凡恨恨地想,这厮定是个招蜂引蝶的货色,吃白饭的小白脸。
一只冰凉的手牵住他,将他从雪地里拉起。胥凡抬眼,正恰撞进玉执徐那风恬浪静的眸子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乙未。”玉执徐松手,沉静地道。
——
第二日,待再来内房前时,却见漆木门扉紧闭,没一丝响动。
其余弟子早匆匆出门,聚到山壁前了,剑刃破风声如波涛阵起。玉执徐一望雪地,只见胥凡的房前白净净的一片,没有半个靴痕。
没人出来过。
玉执徐沉默半晌,上前敲窗,声音依旧清清淡淡,听不出情绪,“…昨日不是说好了,要出来上学的么?”
房中,胥凡在床上缩成一团,得意地发笑,耳里塞了棉花。这回他打定了主意,要和这领班死耗到底,玉执徐问他甚么话都不出声。昨日是他粗心,在窗边晃荡,这才叫玉执徐把准机会把他摔了出来。如今他龟缩在内房深处,这回他就愣是不信玉执徐能将他逼出来。
过了一会儿,窗格上的影子徐徐地褪去,渐渐淡了。胥凡听见踏雪的簌簌声,兴许玉执徐已走了。
可这回他可不敢大意,说不准这是玉执徐在原地踏雪,故意作出自己已行远的假象,所以依然在床帐里缩着身,不去理会外头。
怀里的汤婆子凉了,抱着像块冰冷的铁块。房里的炭火盆也熄了下去,最后一点暗红从炭灰间熄去,房里冷得如冰窟一般。
胥凡牙齿格格战抖,爬起来寻炭烧,却发觉装炭的竹篓里空空如也。他昨日与玉执徐耗了一日,本就存得浅的竹篓子里空得愈快了。他再瞧一眼桌上摆着的一小碟豆腐、闷鲜笋,这些为今日备的吃食都仿佛被冻得覆了层寒霜,石头似的硬邦邦的。
“倒楣…今儿可真倒楣……连个舒坦觉都睡不成…”饥寒交迫间,胥凡瑟索着咕哝道。他不禁冷得够呛,索性又往床上摸去,将自己用衾被裹了个严实。
就这么过了一阵,他腹中饥饿感愈甚,像卷起了个漩涡,把内腑都吸了入内。可桌上吃食又冻成了冰水,是如何也下不得口的。
正在此时,窗外忽飘来一阵叫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小虫儿似的钻进鼻中。胥凡心痒难耐,裹着厚裯爬起来,顺着那香气挪到窗边,将窗开了条缝儿。
他往外一瞧,只见窗外依然立着个人影,正是那阴魂不散的领班玉执徐。可与往时不同的是,这玉执徐手里竟提着只食盒。此人这时正寻了片雪少的地盘膝而坐,将食盒盖打开,从里头露出一只金黄酥脆的素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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