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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1页）

式巽低头抿了一口红茶，断断续续地回想着，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ldo;大哥欠下的债让爹背给了六弟，委员长给段家的恩也压在了六弟的肩上。这样的冤大头谁都不愿做，可六弟还是进了军队替家里还债。娘去世了之后，我嫁人亦是六弟送我上车的，那是自打他进了军队我见他的第二面，而第一面是他回来主持娘的葬礼。&rdo;

说到这儿，式巽苦笑了一声，手指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戒指映得她眉眼带着媚色：&ldo;我的亲事是娘死前定下的，对方是一个豪门富商，只不过我是嫁过去给人当续弦的。临了上车时，慕轩拉着我的手说，那些债他快还清了，我若是不想嫁就不嫁。&rdo;

说到这里，式巽低垂着眼睛，眼睑落下的阴影带着化不开的浓郁哀伤，眉目轻触地说道：&ldo;可我没有六弟的勇气，我等不下去了。&rdo;说罢，她拿着锦帕扫了扫身上金绒旗袍上沾的一点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年少过往，惊心动魄或者黯然离殇。后来，落旌才从慕轩的口中才知道了，原来自从段家到了上海之后，式巽喜欢上学校里一位眉眼儒雅、学识渊博的老师。可当时她没勇气跟他离开，而是选择了沿着母亲定下的路途继续走下去。

在世人眼中师生间不伦的爱恋，就像电光火石间的火花，尚未来得及开花便熄为尘埃。

从此之后，那个男人走了他的阳关道，而式巽也踏上自己的独木桥。

讲完那个短暂的故事，慕轩从背后抱住她，低声说道：&ldo;那个人是式巽这辈子最深的遗憾，别人不能提，一提她就会伤心。&rdo;

而此时，沉浸在往事里的式巽摩挲着自己的戒指兀自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ldo;落旌，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和六弟好好地过日子吧。&rdo;

落旌浅浅一笑，认真道：&ldo;我会的。&rdo;

门口传来男人和小孩的嬉闹声，落旌和式巽看过去，只见到东旭骑在慕轩的脖子上，咯咯地笑着不停地说道：&ldo;舅舅，举高高!举高高!再举高一点!&rdo;段慕轩笑着答应了声好，便将孩子举下来，又抛到空中再接住，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落旌笑道：&ldo;慕轩你小心一点，别把孩子给摔着!&rdo;

东旭办了一个鬼脸，慕轩哈哈大笑抱着男孩，说道：&ldo;放心吧，我有分寸的!&rdo;

&ldo;没想到，慕轩对东旭的耐心总是好得离奇，便是我这个做娘的恐怕都没他这个舅舅疼他。要什么给什么，这样下去，会把东旭惯坏的!&rdo;式巽摇头笑道，她诶了一声，&ldo;你和慕轩打算什么要孩子?你自己也是医生，明白女人年纪大了再生孩子的话，恐怕会有危险。&rdo;

闻言，落旌笑容一僵，她刚想开口跟式巽解释的时候，怀里便被人塞了一个孩子。东旭搂着她的脖子，脑门留了一绺头发可爱得紧。男孩朝落旌嘿嘿一笑：&ldo;婶婶，你长得好漂亮啊。&rdo;

&ldo;臭小子，少来占便宜!&rdo;

段慕轩装模作样地拍开东旭的脑门，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他手揽着落旌的肩膀笑道，&ldo;五姐，我可不想还有人来跟我争阿落!这个家，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rdo;

落旌抱着东旭，抿着嘴角，眉宇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听慕轩说的话，式巽眼睛一瞪：&ldo;你这是什么话!两个人就够了?你们不打算要孩子了吗?&rdo;

段慕轩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是一本正经地点头：&ldo;有时候偶尔陪孩子小打小闹，我倒是没什么，但是时间一长，我嫌孩子吵得紧。&rdo;

式巽被他的这种想法吓到了，但是发现他眼神里透着认真，不禁沉下脸：&ldo;你这是要断了段家的香火吗?段慕轩，你是想把爹娘从坟墓给气出来吗?&rdo;

慕轩轻笑了一声：&ldo;不是还有段慕鸿继承香火吗?毕竟，姨太太可不是白讨的。&rdo;

东旭的眼瞳又黑又亮，当他凑近时落旌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只听孩子说道：&ldo;婶婶，你为什么脸这么白啊?&rdo;落旌有些慌，心跳得不正常，但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身旁的男子用力握住。她抬头，只见慕轩朝她眨了眨眼睛对孩子说道：&ldo;那是因为你婶婶天生就这么白。&rdo;

式巽一拍茶几：&ldo;六弟你别给我插科打诨、转移话题，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传宗接代这么大的事情，落旌，你也任慕轩这样胡闹?!&rdo;

段慕轩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ldo;式巽你与我同岁好不好，别总是摆着姐姐的架子啦何况，爹临终的时候说过，以后我的事情都由我自己做主!&rdo;

&ldo;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吗?这是段家的事情!&rdo;式巽更加气了，气冲冲地说道，&ldo;其他的事情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算!若是在你这里断了段家的香火，你让我以后怎么跟爹娘祖宗交代?!&rdo;

式巽语气加急，慕轩更加听不清楚，只是觉得脑袋被女子吵得疼起来。于是，他揉着眉心，不耐烦：&ldo;要生你就自己生去!反正我是生不出来!&rdo;

秒针快速地划过钟表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空气里静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连东旭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捂着嘴巴。段慕轩懊恼地看向落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诨话。落旌被他的神情逗得脸一红，她撇过头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阳光洒在落旌的头发上，染上异样的色彩，而慕轩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怔怔地，然后自己微垂的唇角也缓缓漾开。式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有些难以启齿：&ldo;慕轩……你，你不会是……&rdo;

段慕轩自然知道她想到了哪里，一脸沉痛地拍了下大腿：&ldo;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五姐，我在战场受了伤，恐怕以后都……&rdo;说到这里，他还装模作样地捂着额头，一副悲痛的样子。落旌偷偷看他，却见在手掌的遮挡下段慕轩朝自己眨了眨左眼。

东旭也看见了，啊了一声指着段慕轩，小孩还没说出来就被落旌捂住了嘴巴。而这种反应在式巽看来更是她所想的那个原因，如此一来，连她看着落旌的目光里都带着同情。

&ldo;那个，六弟你也别太那个了……&rdo;式巽想要安慰&lso;伤心&rso;的段慕轩，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段慕轩放下手，已经是一脸平静：&ldo;所以五姐，孩子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rdo;式巽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狐疑地缓缓点头，然后只能目光同情地看着落旌。

快到傍晚的时候，式巽的丈夫派管家来接她和东旭回去。段慕轩送母子两人离开后，回来便看见落旌在厨房里炖汤。

慕轩抱着胳膊倚着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女子略显纤瘦的背影，袅袅的香气伴着浓汤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融入到沉木做的家具里，泛着烟火人间的温暖。

庭院里歇息的风燕被惊着，一跃而起窜进了紫藤架，又带着几瓣紫色花飞出了院落。

段慕轩微微一笑，抚着心口，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