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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ldo;住口!&rdo;辟邪忽然厉叱，不再理睬饕餮。

&ldo;你急着回去?回去干吗?恢复这个凡人的生命和精神，然后再让她延续你那个云荒的白日梦?&rdo;站在暗夜密林里，银发的邪魔冷笑着，眼神锐利，&ldo;辟邪，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明明知道创世是我们都无法承担的事。对千万苍生的枯荣流转、生死离合负责，其间压力不是一个凡人的灵魂可以承受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这个织梦者用全部的生命和精神力编织历史。哪怕她精神崩溃、哪怕她精力枯竭‐‐你在用这个可怜的蝼蚁的一切、换取那个已经死亡的国度苟延残喘。&rdo;

&ldo;住口……住口!&rdo;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刀刺中心口，辟邪的眼睛都变成了紫色。

&ldo;真是自私啊……亏得你还说&lso;爱&rso;这个凡人。&rdo;然而同为神魔的饕餮并不惧怕兄弟的杀气，冷笑，&ldo;你分明拿着她的血肉灵魂来换取那个死亡大陆的延续‐‐你逆了天意、漠视人命，试图打破天地平衡，比我这个邪魔都不如!&rdo;

&ldo;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rdo;再也无法忍受兄弟的冷笑，一直沉静的辟邪忽然厉声大叫起来，&ldo;我不能让云荒死去……我是他们的神!我答应了人们要守护这片土地，直到永远!即使天翻地覆、只要那里的人们想要活下去，我就要尽一切力量保护他们!&rdo;

&ldo;可那里的人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死了。&rdo;从未见过这个兄弟有如此的失态，饕餮在辟邪的厉喝声里皱了皱眉头，却依然冷锐的回答，&ldo;五千年前东海巨啸，天变地裂，你的云荒早就一夕之间沉入了海底，连同上面所有在沉睡中的人类。&rdo;

辟邪忽然怔住，有些苦痛似地按住了额头，喃喃：&ldo;可他们……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rdo;

他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无力，抬起头，看着云开雨散的夜空，长长叹息：&ldo;他们都以为自己还活着……我的子民们想活下去，天天祈祷着我的庇护。我是他们的神……我怎么能不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要求。&rdo;

&ldo;所以你结成了&lso;幻界&rso;，让那些已经在海底腐烂的骷髅一直做着醒不来的梦、觉得云荒的历史还在继续?&rdo;饕餮冷笑起来，&ldo;以前你可以凭着伽蓝神殿里圣女和神官的力量维持幻界，可那些神官圣女毕竟也是凡人、千年后他们的力量也消耗殆尽‐‐所以你不得不从在世的凡人里，寻找有&lso;织梦者&rso;天赋的人，借助她的手来编织云荒虚幻的历史?&rdo;

辟邪脸色苍白而苦痛，显然这几千年来为了维持这个虚幻的国度、他也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ldo;我答应过要守护云荒……哪怕天崩地裂。&rdo;

&ldo;为了水底那堆废墟和骷髅、你宁可牺牲在世之人的生命，是吧?&rdo;饕餮扯着嘴角，不屑地笑，&ldo;多么伟大的守护神啊……为了不让那些海底骷髅惊觉自己已经&lso;死了&rso;，要花了多少精力来编织完美无缺的历史?你这样死脑筋的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rdo;

&ldo;你知道什么?&rdo;辟邪凌厉地看了兄弟一眼，&ldo;你不是早就沦入魔道了?&rdo;

&ldo;呵……我怎么不知道?&rdo;银发男子笑起来了，手指虚空一划，止住了半空零星的雨点，&ldo;五千年前，我同样眼睁睁看着大西洲沉入海底!云荒只是一夕间沉没，而大西洲却是裂变了十多年、才逐步完全消失!我无能为力……我是神，却无能为力!那时候我的苦痛会比你少?&rdo;

辟邪抱着昏睡的萧音，忽然一震，抬头看着成为邪魔的兄长。

饕餮……九兄弟中最骄傲的饕餮，屈身成为黑暗保护神、也是经历过无数波折的吧?

&ldo;但是，生死如昼夜更替，都是天道‐‐连你我都必须顺应。&rdo;饕餮脸上那种玩世不恭和冷嘲热讽的表情消失了，手按在心口，脸色肃穆，&ldo;死去的人，会有他们新的去处;而消失的文明，也会有新的文明涌现代替‐‐时间在流逝，历史也在继续，你我都无法阻挡。辟邪，你实在是太愚蠢。&rdo;

&ldo;愚蠢的是你……居然去做了邪魔!&rdo;辟邪抬起眼睛看着兄长，应该是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翻覆，黑眸居然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忽然厉声，&ldo;我抓着云荒不肯放手，至少从不阻碍这个世界的进程!你呢?不能守护大西洲、就不惜隐身于黑暗?大哥他们守护着如今的七大洲，居然没有杀了你?&rdo;

&ldo;呵，呵。六弟，你原本个性就放不下，如今居然越发胡涂了‐‐&rdo;银发的饕餮笑了起来，&ldo;神魔从来都是并存和相互转化，如昼夜流转不息，推动世间前行，何谓&lso;阻碍进程&rso;?你这样试图延续残梦、才是一种阻碍!&rdo;

说到最后六个字，饕餮讥诮冷嘲的声音忽然沉厚，宛如惊雷下击。

辟邪抱着萧音站在林外，忽然间沉默下去，宛如一尊石像。

雨已经停止了，绿化林被方才狂风吹得倒了大片，酢浆草还未开花、就被神魔大战践踏成泥。暗夜里，银发飞舞，饕餮笑着，微微弯腰，对着一边沉默的兄弟伸出手去，邀请：&ldo;醒来罢，辟邪!别再为那片死亡的大陆浪费精力，来这边和我一起吧!&rdo;

虽然一直不动声色，然而刹那间被点破了梦境，心中的惊涛骇浪是几千年来所没有的。空茫和绝望如潮水灭顶而来，想要将这位神袛的思维击溃。听得饕餮这样的劝诱，辟邪的手臂都微微颤抖，几乎抱不住怀中的萧音。

&ldo;来和我一起吧!我为了寻找同伴、已经费了几千年时间。&rdo;察觉到辟邪色动，银发男子薄唇上带了笑意，&ldo;辟邪，上天将我们的土地夺走、就是要我们寻找新的可以守护的东西‐‐所以，我做了&lso;一切罪恶的守护神&rso;。这个世界并存着阴阳两面，神魔之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到哪一边才不会再感到空茫和无措，可以抓住真实的&lso;存在&rso;。&rdo;

&ldo;真实的存在?&rdo;喃喃地，辟邪重复了一句，依稀眉目一震。

&ldo;是的，真实的存在‐‐不象云荒那个虚幻的死亡国度。&rdo;饕餮继续保持着伸手邀请的姿式，微笑，&ldo;这个肮脏的浮世里，所有救赎、守护、谦让都是假的，唯有罪恶，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就让我们一起来守护这份真实罢!&rdo;

辟邪眉间依然有迷惘混乱的表情，然而兄弟的劝说慢慢起了效果，他看着意气飞扬的饕餮：&ldo;你找我就为这个啊……可这些年来，你过得很快乐?黑暗里也有可以快乐的东西么?&rdo;

&ldo;当然，&rdo;饕餮嘴角浮出笑意，&ldo;你不知道人心堕落在黑暗里的时候，可以产生怎样的扭曲和快乐‐‐那种腐蚀般的快乐，就算你是神袛、只要舔尝一点点，都会觉得不得了呢。你为那个破云荒已经苦行了多年吧?别拖身边这个女人下水了，再下去她的脑子就要毁了。干脆和我一起归于黑暗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