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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清晨，白螺早早的起来盥洗，带上了花铺的门准备出去。

&ldo;噗拉拉&rdo;一声响，门还没阖上，门缝里忽然白影一闪，那只叫雪儿的白鹦鹉挣了出来，然而白螺一个收手不住，夹住了它的尾羽，惹得鸟儿尖叫一声。

&ldo;雪儿，不许出来!&rdo;白螺皱眉，一边放开拉门的手，一边道，&ldo;好好留着看家!&rdo;

然而白鹦鹉不服气的瞪着小黑豆似的眼睛，咕咕哝哝，尾羽抖的笔直，忽然开口：&ldo;要去!要去!雪儿要去!&rdo;

&ldo;要死了!快给我闭嘴!&rdo;白螺吓了一跳，连忙看看左右‐‐幸亏天色刚亮，旁边店铺都没有开。她变了脸色，狠狠揪它的尾巴，怒：&ldo;你要是再多嘴，小心我一刀子彻底剪了你的舌头!‐‐你要吓死我么小畜生?&rdo;

&ldo;雪儿不是小畜生!不是!&rdo;然而，鹦鹉仿佛吃错了药，继续开始令人目瞪口呆的饶舌，&ldo;今天送神会，好多姐姐要来‐‐&rdo;

&ldo;闭嘴!&rdo;白螺觑着天水巷口一个行人过来，连忙伸手一把握住了鸟儿喋喋不休的喙。

鹦鹉在她手心不甘心的又抓又挠，白螺眼前忽然浮现出昨夜那个歪着头睡去的孩子，淡定的脸色便是一软，轻轻叹了口气，俯过身去低声嘱咐：&ldo;好了好了，我带你去。不过到时候不管看见了什么，可不许再给我多嘴了，听见了么?&rdo;

白鹦鹉连连点头，白螺松口气，这才开了手。

到了巷外，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一路走来，陆续看到有铺子开张，白螺和左邻右舍平日来往的不密，也只是点点头略微招呼就走了过去。

&ldo;嫁人!什么时候嫁人!&rdo;陡然间，那只安静的鹦鹉又冒出了一句。

白螺脸色一变，然而不等她叱喝，旁边刚刚支开铺子卖早点的顾大娘微笑着来了一句：&ldo;哎呀，这只鸟儿可比媒婆都多嘴呢，整天就叫着嫁人嫁人‐‐不知跟那儿学的。&rdo;

&ldo;就是。&rdo;白螺拍了肩头的鹦鹉一下，雪儿&ldo;咕噜&rdo;了一声，飞开去避开，轻轻巧巧的落在了顾大娘的豆浆担子边，轻车熟路的探头入碗橱，叼出一只小小的碟儿来。

&ldo;哎呀呀，你看这雪儿多伶俐。&rdo;顾大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提着豆浆筒儿上前，舀了小小一勺出来，&ldo;鹦鹉也爱喝这个，真是奇了。&rdo;

白螺在那个老位子上坐下，狠狠白了雪儿一眼：这个小畜生迟早会惹来大麻烦!

&ldo;白姑娘还是一碗豆浆，半笼豆沙包子一碟酱菜?&rdo;都是天天光顾的老顾客了，顾大娘手脚麻利，态度也殷勤很多，热腾腾的早点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搭讪，&ldo;今儿倒是天气好，难得看见白姑娘要出门去呀‐‐莫不也是赶着西湖上那个送神会?&rdo;

拿起筷子，白螺微微点头。顾大娘坐下来，开始闲扯：&ldo;是呀。六月六送花神‐‐姑娘是开着片花铺儿的，能不去么?&rdo;

白螺咬了一口豆沙包子，文静秀气的一口口吃着，并不答话。

然而天还早，客人也不多，顾大娘的嘴巴就没一刻闲下来，看着白衣秀丽的女子，忍不住开始唠叨：&ldo;哎呀，姑娘可听说了昨儿夜里，皇宫里面丢了一把宝剑?据说是高宗皇帝急得了不得，大清早临安各个城门口都布了重兵在检查呢。&rdo;

白螺怔了一下，嘴角忽然就有了一个微微的笑痕：湛泸……湛泸果然是回三山碧落去了。以后在这个世上，她就是更加的飘零了。

&ldo;白姑娘真是长得俊呀!我看曾家的三小姐号称临安第一美人，也未必能比的过白姑娘去……&rdo;顾大娘闲聊了一些家长里短，话锋果然渐渐地又转过到了惯常的话题‐‐白螺微笑着听着顾大娘的唠叨，然而始终不说话。

这是一个善良而有些罗嗦的妇人，丈夫老实忠厚子女也个个守本份，家庭和睦温暖，夫妻举案齐眉膝下儿孙承欢。可谓是世间的幸福之家了‐‐所以，顾大娘才会对于同样是女人，却一直孤身的自己有一种本能的怜悯吧?

自己……原来在他们眼里看来，那般的不幸福么?

白螺自己吃着早点，渐渐地就没有怎么听进去旁边的唠叨，一直到那口豆浆喝了一半，她才蓦的听见一句话，差点呛住‐‐

&ldo;白姑娘，上次我提过的那门亲事，你那时说要写信询问爹娘同意，如今可有回音?&rdo;

小口啄着杯里豆浆的白鹦鹉也停止了进食，蓦的抬起头看着这边，小黑豆一样的眼睛骨溜溜的转着，白螺似乎看见了它眼里面掩不住的大笑意味。

&ldo;这个……老家山高路远，至今尚未收到答复。无父母之命，白螺怎好作主。&rdo;好容易咽下了那口豆浆，白螺一向冷定淡然的脸上也有尴尬的神色，放下碗筷回答。

顾大娘脸上就有遗憾的神色，叹气道：&ldo;前几天我去曾家，人家老夫人还问起过你，说天水巷的白姑娘才容出众，更难得种的一手好花‐‐怕是曾家上下除了大少爷，没一个能比得上你呢。&rdo;

&ldo;曾老夫人谬赞了。&rdo;白螺微微笑着，拿起手巾拭了一下嘴角，&ldo;百花曾家盛名上达天听，有权有势，论起花木之道亦可称国手，白螺区区草民，哪敢比肩。&rdo;

&ldo;可姑娘去年种出的那株金莲花，曾老夫人可是念叨到如今呢。&rdo;顾大娘说着，脸上神色就有些激动，指手画脚起来，&ldo;那莲花!金光灿灿的，就好像大罗神仙脚下踩着的那朵一样‐‐&rdo;

白螺只是笑着听，然而眼里面却有淡漠的光：真悔不该当初将那盆金莲花给了顾大娘，结果被曾家的人看见了，无端端惹上麻烦。那个曾家，听说大少爷都没有成家，不知为何就轮到给二少爷说亲了?

听说曾家两个儿子都不成材，大少爷似乎脑袋有些问题，痴痴傻傻的;二公子倒是正常，也算一表人材，偏偏是个纨绔子弟，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主儿。

见也没见，也不知道是方是圆，大家就一门心思的想撺掇了她嫁掉‐‐难道她白螺孤身一人妨碍到谁了?看来临安也是住不得，不过住了两年多，也得早早想着换个地方了。

白螺将手巾放下，手抬了抬，白鹦鹉不待她招呼就扑簌簌飞了过来，停在她肩上。

&ldo;白姑娘，我看你配曾家二公子倒是正好谁也不委屈了谁，真真都是才貌一流的人儿。而且都是同一行的，婚后花前月下不正好么?‐‐&rdo;

顾大娘还在不放弃的劝说，然而白螺已经微笑着站了起来，将荷包里取出的碎银子放在桌上，微微欠身：&ldo;大娘，你看今儿生意可真好，白螺就不耽误您开张啦。&rdo;

六月六日。芒种。

也是风俗中盛夏将至，送花神归去的日子。

欲将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日的西湖，便是一位盛装华服的美女。已是盛夏时分，花褪残红青杏小，到处看来都已经是绿肥红瘦。

沿湖绿柳低垂，浓荫拂水，树上却系着各色丝绢扎成的假花和幡条。丝绸的条子上写着各花神的名字，然而春去无踪，这般挽留也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