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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2页）

试验的时候，她忍不住想，人家说酒后吐真言，如果公子醉了，他会说些什么呢?

公子技冠天下，却时时抑郁不乐，有时，她会尝试走近他。

&ldo;公子，你的家人呢?&rdo;

&ldo;被仇家杀光了，&rdo;他面无表情，&ldo;我已经没有亲人。&rdo;

她的心立刻疼起来，脱口而出：&ldo;但我会永远伴着你的。&rdo;

&ldo;你?&rdo;他眯起眼，嘲弄地看着她。

她立刻觉出了自己的卑微。

卑微，并不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婢女，而是因为她爱上他。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就会变得没有地址，卑微，无助，自己轻视自己。

她低下头，回到酒坊继续试验她的新酒。

也许，只有醉酒，可以让她与他有一次平等的对话。

为了寻找一种最好的酿酒材料，她远赴长白山天池，取寒冰化水，以为酒引。

然而，酒未成，身先死，他没有来得及喝上她为他酿制的冰蝉酒，她却已经先为他喝下忘情散。而那些寒冰酒引，也在酒坊大火中化为灰烬……&ldo;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一身白衣从我面前经过，我不由自主，跟着你走了整整一条街，可是你头也没有回一下。&rdo;

&ldo;我第一次见你，却是在大厦的楼下，你吵着要见我，满口里嚷着什么前世今生，说要给我讲故事。记得，当时我还叫保安送你去警察局呢。&rdo;

&ldo;是呀，那次我和保安大打出手，却仍然不能留住你。朝思暮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和你面对面，坐下来好好地做竟夕之谈。&rdo;

&ldo;但是后来我想见你，愿与你做竟夕之谈的时候，你却失踪了。竹叶青说你不愿意见我，为什么?&rdo;

&ldo;我前负你太多，今生受再多的折磨也是应该的，我不想再借你转运，宁可受百世惩罚。&rdo;

&ldo;但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虽然每次我回忆起来都觉得很痛苦，可是现在的你毕竟不同，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忘记过去，重新来过?&rdo;

&ldo;是呀，忘记可以带给你平稳的生活，记忆却只能使你痛苦。但是我们被命运诅咒，命中注定，只有你记起所有的事情，并且心甘情愿地宽恕，我才能真正解脱咒语。&rdo;

这是两个失散了太久的情人，走过茫茫的时间的荒野，终于又走在一起，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旧要叙。

他们从前世谈到今生，从初识谈到相思，没有丝毫的陌生，没有半分的遮掩，仿佛两个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的灵魂，肝胆相照。

他们像情侣一样地开始约会，有着那么深厚的历史做积淀，他们的爱，几乎不需要经过任何的追求与期待，就直接进入了最深沉的苦涩期。

然而爱得愈深，就愈痛苦。

因为记忆。

那些记忆，往往发生在最快乐的时候。

有人说所有的爱情都会经历痛苦，然而世上可有一对情侣，会像他们这样，每当情投意合之际，记忆就会不请自来，让刚才还沉浸在爱情甜蜜里的心境在刹那间变得苦涩晦暗，痛不欲生?

风花雪月不一定是柔美浪漫，灵犀相通也不代表心心相印，执手相望之际，最深沉的爱情和最痛苦的记忆，便一同复活了……

除了爱，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人放弃所有的自尊与自由，甘愿为人作婢，无怨无悔?

雪冰蝉在苏府虽然自谦为仆，上上下下却都知道主子许了她自由身，并不敢拿她当下人看待，脚前脚后只赶着叫&ldo;雪姑娘&rdo;，大事小情只向她问主意。苏慕遮面前，也只有她可以平起平坐，同桌共饮。

但是冰蝉从不拿腔作势，居功自傲，总是待人谦恭，事事亲力亲为。寻常小菜，只要经了她手，便有一番不同滋味;苏慕遮早晨必饮的一杯莲子茶，也只有雪冰蝉泡制的最为可口，苦而不忍，香而不腻。